第十章(1 / 2)
因是在外间,赵崇很注意自己的体面。
他脸上没有行礼被忽视后的不忿,反倒是很关切地问道:“卿婵,你怎么了?”
陆卿婵的掌心尽是冷汗,连尾指都在打着颤。
被柳乂碰过的地方如同有火焰在灼烧,思绪混乱得没有边际,但更令她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她竟还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没事。”陆卿婵揉了揉肩头,“节使方才撞到我了。”
她轻声问道:“都儿那边还好吗?”
“都儿如今也已及笄,无须你这般操劳注意。”赵崇皱着眉说道,“你今日随扈长公主,照顾好自己就是。”
他说这话并不是关心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在内宅做了太久的主妇,不知轻重。
比起赵都师,长公主自然是重要百倍。
陆卿婵低声说道:“我知道的。”
“好了,你先休息吧。”赵崇拍了拍她的肩,“我那边还有事要忙。”
陆卿婵和他挥手告别:“嗯。”
她的笑靥温柔,眸里满是不舍,赵崇亦是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落在外人眼里,他们这样定然是缠绵相爱到极致。
可只有陆卿婵知道,赵崇的动作有多虚,仿佛多碰她一下,就会弄脏了手似的。
走进休歇的偏殿的刹那,她面上的伪饰便再也撑不住。
陆卿婵的手腕不住地颤抖着,她简直不敢再去回想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是她多想了。一定是她多想了。
柳乂那般清雅的人,怎么可能会故意撩拨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还是在她的丈夫身边……
若令他知道,他只是无意碰她一下,她便多想了这般多,恐怕也会觉得荒唐。
定然是她多想了。
陆卿婵强令自己放空思绪,阖上眼睛好好休歇,但她还没休息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人来她传唤过去。
她揉着额头,缓慢地从软榻上坐起。
殿阁中安安静静的,宫人的动作娴熟干练,很快就将她的衣衫理正,而后引着她快步向外间走去。
“陆学士,您无须多言。”宫人低声说道,“只消陪在公主身边就是。”
陆卿婵懵然地跟着宫女走上石阶,才发觉最要紧的几人竟然都在。
太后,长公主,柳乂,还有成德节度使段明朔。
她下意识地便要走去长公主的身边,可段明朔的手正落在长公主的椅背上,观景台窄小,他的随从又将左边的位置全占据了,而长公主的右边坐的是太后,她不可能走到最中间。
留给陆卿婵的位子只有最右边,也就是柳乂的身侧。
她强作镇定,提起罗裙向众人行礼,里衣却已被汗水浸湿。
长公主的神情微顿,柳叶般的细眉渐渐蹙起,像是对陆卿婵挑选的位子很不满意。
柳乂温雅端方,即便对她也颇为有礼,他轻声说道:“学士可想喝些什么饮品?”
他侧身的这一刹那,恍若寻常,问话更是极谦和君子。
可陆卿婵却清晰地感受到,她藏在袖中的手被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瞳孔紧缩,目光亦有些涣散。
“不、不须。”她轻声说道,“多谢使君。”
陆卿婵极力保持平静的容色,但下一瞬那双逾礼的手再次嵌入了她的指骨里。
指节交缠相扣,强硬地探入她的掌心。
陆卿婵轻咬住唇,她试着将手抽回,却被扣得更紧,连细微的挣扎都被制住。
她目光震颤着看向柳乂,他却是神色如常,淡声说道:“好。”
“使君,劳烦给陆学士拿一杯加了冰的蔗浆。”长公主皱着眉说道,“脸都热红了,若是染上暑气,难受的是学士自己。”
“嗯。”柳乂轻声应道。
端起杯盏的动作让他不得不松开她,陆卿婵紧忙双手接过:“有劳使君。”
“卿婵唤使君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叫上了。”太后笑着说道,“你该唤节使一声表兄的。”
长公主的柳叶眉挑动,脸色不太好看:“那也得使君认我这个表妹才是。”
她的话是很尖锐的,摆明就是不给柳乂面子,不愿同他亲近。
若说尊贵,长公主自然是极尊贵的,可若比起门第,皇室未必能比得过世代簪缨的柳氏,琅琊柳氏是百年望族,单是在前朝就出了十几位宰相。
父亲是开国元勋,母亲是高祖嫡长女,从叔都是名扬天下的柳中丞。
真要论起家世,这满京的世家子都比不过柳乂。
柳乂不动声色,既不否认,也不接话,只是笑容温和,像是置身事外。
少时的他满身都是冷意,拒人千里之外,寡言少语,持重淡漠,如今即便是做出拒绝的态势,也极尽清雅。
周全圆融,游刃有余。
段明朔帮着将话题引开,他端起桌案上的乌梅浆:“陆学士也尝尝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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