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绕行了一大圈,陆卿婵回到侯府时夜色已深。
她简单用了些晚膳,还没喝完杯盏中的茶水,赵崇便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贯如此,总是直接闯进来,从不许人通传。
“瞧瞧,新制成的夏衣。”赵崇面带笑容说道,“等到太后寿辰时,你就穿这身。”
妃色的礼服做工精致,袖角和裙摆用金线纹绣花样,针脚都透着逼人的贵气,若是配上霞帔不知该有多美。
但一看到上面绣的是莲纹,陆卿婵就觉得一种深重的无力与愠怒。
她不记得自己跟赵崇说过多少回,她不喜欢莲花,可他竟一次也没记住过。
陆卿婵忍着怒意,令侍女将夏衣接过,淡声说道:“有劳郎君。”
将妃色礼服收起后,女使们便心照不宣地一并退了下去,他们二人感情甚笃,私下相处时甜蜜亲近,连外间侍候的马夫都知道侯爷对夫人多么宠溺。
赵崇脸上的笑意冷淡下来,他环视内间,低声嘲讽道:“亏你还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呢,今日拖得这样晚,长公主竟没留你用膳?”
陆卿婵端着杯盏,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她的容颜温婉,虽生得雪肤丹唇,却丝毫不显艳丽,骨子里透着大家闺秀的贤淑与端庄,连品茶的动作都极是秀美。
“卿婵愚钝,自然比不上侯爷。”陆卿婵慢声说道,“卿婵能侍奉公主跟前,也全赖郎君恩德。”
她这人性子很怪,瞧着乖顺谦恭,实际上牙尖嘴利得很,字句都在嘲讽他。
赵崇深受太后宠信,可就是讨不得长公主的欢心,两年前他费尽心思将陆卿婵送到她身边,为的就是让陆卿婵吹吹耳边风。
长公主果然对陆卿婵很满意,虽从不外露,可明眼人都知道,在这一众女学士里,长公主最偏爱陆卿婵。
偏偏陆卿婵对这差事甚为不满,三天两头想要卸任。
“别在我跟前拿乔,陆卿婵。”赵崇低笑一声,凉薄地说道,“你能多入宫也好,省得老在表妹晃悠,惹得她忆起伤心事。”
陆卿婵端坐着,神色都没有半分更易。
“郎君若是无事,就早些安置吧。”她静默地放下杯盏,起身向桌案走去。
红木的桌上摆满纸张,还有几页字帖,长公主的生辰在即,她这《南华经》还抄得不太像样。
赵崇略带怒意地叫住她:“回来,陆卿婵。”
陆卿婵不明所以,看向皇历时才想起今日是初一,赵崇要宿在她这里的。
赵崇守身如玉,三年来他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他大多时候宿在前院,只有初一十五会过来。
他睡得早起得早,晨起时动静又大,陆卿婵睡眠浅,有时整夜都无法入眠,天一亮又要服侍他更衣上朝。
为了陪赵崇演这出戏,她也吃了许多苦头。
陆卿婵将纸张收整起来,缓步跟着他走向内间,拉下帷帐后宽大的床榻也显得窄小起来。
她双手交叠,连睡姿都甚是端庄,像是在极力维持昔日权贵之女的气势。
真是可笑。赵崇在心中低嗤一声,不过是破落户罢了,连家中弟妹的婚事都要仰仗侯府的声威,她这般作态,也不知想摆给谁看。
当他以为陆卿婵已然熟睡时,她忽然说道:“长公主发现了。”
她的声音里充斥倦怠之意,还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无奈。
赵崇却猛地清醒过来,他错愕地看向陆卿婵:“你说什么?她发现什么了?”
赵崇天一亮就匆匆离开,陆卿婵难得多睡了片刻,她揉着眉心,缓慢地自榻上坐起。
她没必要那般紧张的,这事归根结底是赵崇的事,长公主只是想拿她来反抗太后,未必真的会借此做出些什么。
还是让赵崇自己操心去吧。
想清楚以后,陆卿婵的心情舒畅许多。
可一踏出院落,撞见赵崇身边的侍女,她的心情就又坏了起来。
“夫人,侯爷给您留了话。”侍女轻声说道,“王姨娘院里的莲花坏了,辛苦您再嘱托人,购置一批新的来,还要原样的就行。”
这话说得轻松,陆卿婵的眉头却突突地跳。
那千瓣莲价值万贯,纵是有钱财也难找路子购置,眼下已经五月,他让她上哪去给他找?
陆卿婵皱着眉,低声询问道:“怎么坏的?先请花匠看看。”
她边说边向着外间走去,那侍女是难得知晓内情的人,原本跟在王姨娘身边,后来才到赵崇这里的,是他们二人传递情谊的“青鸟”。
“姨娘也没说。”侍女低着头,不以为意地说道,“侯爷就是这样吩咐的。”
她的主子是赵崇和王姨娘,眼底从没有陆卿婵,也不屑于将她视作夫人。
陆卿婵气得想笑,她看那侍女一眼,轻声说道:“别是被姨娘采撷,拿来簪花了吧。”
她模样温婉,脾气也好,很少会说重话,偶尔才会展现出一抹凌厉。
可就是这淡漠的凌厉,让她在定远侯府站住了脚跟。
陆卿婵做主母三年,阖府内外交口称赞,靠的是温婉贤淑,靠的是隐忍周全,更靠的是美名与声望。
侍女猛地一怔,梗着脖子说道:“夫人,奴也不清楚。”
她的气势弱很多,声音也带着些微颤意。
“那就先请花匠。”陆卿婵轻声说道,“等花匠看过了再说。”
侍女垂着头退下:“是,夫人。”
有这么一个岔子,陆卿婵到老夫人王氏院里的时候,情绪还是不顺的。
好在小姑子赵都师还算懂事,已打扮得妥妥当当地候在里间。
氏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仔细地握住她的手吩咐:“多跟你嫂嫂学着些,莫要像个孩子似的,让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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