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2)
苏凌月是晌午时便悄悄离家出去的。
彼时正是府内众人用午膳的时辰。苏家宅邸占地极广,除正宅外,还有旁侧几处不起眼的别院。苏凌月出生后便一直居于依附主宅建成的别院内,若要离开苏宅去往缎城内,须得途径正宅府门,除此之外,他便甚少踏足主院,也因此从不和旁人一起用膳,多年来都是下人们送至他房中,或是更怠慢些的,直接放至他门前便离开了,今日便是如此。
午时天光晴朗,他紧关门窗,躲在锦帐中装睡,送饭小厮瞧见屋内的昏沉,门也不敲,也不唤上一声,便直接将饭菜撂在门外离开了。
苏凌月知晓,小厮是赶着去用午膳,此时主人们都集中在正堂,下人们则是在厨房一侧的柴房,无人注意他的踪迹,他便轻快地跃下床离了府去往临江渡口。
今日,是数年前阿娘离家时的日子,他很想她,却不知该如何做,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只有临江渡口。
自渡口回到苏家时,已是午时过,他出去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若再耽搁久些,定是会被发现的。
苏凌月一路疾步走着,也不敢歇,直来到苏家宅邸一侧的林道上。
爹和大娘虽许他在府内肆意走动,却一直不喜欢让他出门,若被发现,总是会被严加训斥,他今日也是趁机悄悄溜出去的,自然不能走正门回去,于是来到这条僻静的小路,打算翻墙进入主院中地处偏僻的花园里,再溜回别院。
江南多水木,苏家宅邸院墙边也生了许多柳树,其中一棵恰好靠近院墙,可以攀爬,与之相对的,在院墙里侧也有一棵高大的柳树,早些时候,苏凌月就是从那里爬出去的。
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墙头,借着繁茂的枝叶遮挡,又攀上院墙里侧的柳树枝干,踩着枝干将整个身子伏过去攀在树上,然后缓缓调整着身子坐在柳树枝干上,又双手撑着树枝,深深吸了口气。
他正欲从枝干上跳下去,可还未出力,忽有一阵异样的滚烫,裹住了他略显冰凉的足踝。他的脚踝被抓住了,那突然的灼热烫得他不自觉轻轻颤了下,树枝也跟着晃动,柳叶颤动着簌簌作响,是被吓到了。
他被人发现了!可……不可以被发现!若是被爹和大娘知道……
苏凌月下意识遮住脸,用了些力想抽回脚,想要躲回枝叶丛中,不被抓住他的人看见脸认出他来,可抓着他的那只手力气更大,根本难以挣开,对方还在扯着他,想要将他从树上直接拽下去。躲不掉,他只好抓紧枝干,透过枝叶望下去。
神容冷戾的男子正站在树下,冷着脸盯着他的足踝,又缓缓向上掠过他轻垂下来的鲜红色衣摆,停在他那张脸上,眼眸中的光瞬间变得有些冷,凝着落在他脸上,似是在生气。
“哥……哥哥……”苏凌月颤着声,有些害怕的轻声唤着。
看清了人,他没敢再躲了。
那人,是他的大哥,苏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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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乾是家中长子,也是父亲的正妻,大娘所生,除苏玉乾外,大娘还育有两女,而苏凌月的母亲只是妾室。
在苏凌月的记忆里,大娘一直不喜欢他们母子,阿娘离开后,大娘虽未变本加厉苛待,却一直处处怠慢,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大娘的两个女儿他很少见过,没什么交集,大哥协理爹和大娘掌管府中诸事,他与大哥倒算是常见些,但大哥也是厌恶他的。
他知晓,其实父亲也不喜欢他,自阿娘离开后,他便甚少见过父亲,留着他在苏府全是因为祖父的关系,若是没有祖父,他一定会被从苏家赶出去。在旁人眼里,他不过是家中的闲人,多养的一张嘴,可有可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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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苏玉乾的手突然用了力,捏紧了他的足骨,指尖摩挲过腿上细嫩的皮肉,又捏狠了掐在肉里。
被发现后,苏凌月一直因做错了事垂着头,僵着身子,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躲了,只是这疼痛从足踝间很快传至大脑,他才蹙起眉,小声喃喃道:“哥哥,会,会疼……”
虽难以忍受,但也只如此说了句。
苏玉乾的动作僵了下,立刻嫌恶似的猛地一甩手,避过视线不去看他的脸,冷声斥责道:“还不赶快下来?想被府上所有人都看到你偷跑出去吗?”
苏凌月闻言,立刻从枝头跳下来。
脚踝被捏得狠了,借不上力,他跳下来的时候不由得崴了下,但还是忍着疼很快站起来,问:“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已有半年多未见过大哥了,大娘有次见到他时曾说起过,大哥备受父亲器重,于半年前被父亲派出去管顾家中在外地的生意去了,还顺势踩扁了他一番,言说着他如何庸碌无为,痴傻愚昧,只会丢尽苏家脸面之类的话。
对此,苏凌月无言反驳,都是默默接受着,默默消化着,等大娘离开后一个人躲起来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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