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1 / 2)
东升书斋是朱雀大道上一座简小古朴的老书斋,在没有亡国之前,徐兰成是那里的常客。
书斋的老板蒋三是落榜多年的老秀才,后来不考了,摇着蒲扇坐在一室花花草草中读闲书,倒也乐得自在。
最常说的话是:“捧一卷书漫看繁华街市,心中既热闹又清静。”
但是去岁北狄人来了,他的书斋倒了,自己死在了书堆的烈火中。
书童昌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重建后的东升书斋内室中,说道:“徐小姐,我师父一辈子只爱书,这些北狄蛮子不懂什么是文化,读书人在他们看来是恶瘤,我魏人士子视之如性命的圣贤书,他们更觉得是毒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怜我师父到死都没有守住自己那些藏了一辈子的古书。”
徐兰成沉默敛神:“蒋先生爱书如命,想必就算活了下来,也会抑郁不可终日。”
昌邑脸边递过来一张青色绢帕,一个略哑的声音说道:“擦擦吧,你而今勉强把这书斋重又支撑起来,已经是壮举。”
昌邑看了水宜舟一眼,摇头叹气:“账面已经要亏空了,根本卖不动。我已经打算离开仙京回江南老家避难了。虽然对不起师父,但实在没办法。”
水宜舟和徐兰成对视,微笑低头道:“在你离开之前,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想不想给自己赚多点养老费?”
年方二十的昌邑狐疑地问:“什么?”
一张画册被拍在桌上。
昌邑疑惑地翻阅着:“这个叫‘徐重得’的是什么人,‘只重得益,自私自利,颜面扫地’,天哪这画的虎背熊腰的大汉是什么,这俩人……啊!有辱斯文!但是这名字……”他面红心跳,又面露害怕。
水宜舟:“你冰雪聪明,应该猜出来画的是谁了吧?”
“不行,你们不能害我!”昌邑一开始是拒绝的。
徐兰成看了他一眼:“你师父的仇,就不想报了吗?”
昌邑:“你们这样做,跟我师父的仇有什么关系?”
徐兰成神色肃然:“乱我家园者,不止外敌,兼有内敌,若不让他们内部崩解,仙京哪有重回天日那一天,你师父又怎能于九泉之下安眠?”
昌邑张了张嘴:“这样,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我小时候,听人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在重洋之外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遥远的地方,就掀起了一场风暴。事情虽小,全要看我们怎么运作了。”水宜舟说道。
昌邑还是稍显犹豫,转向徐兰成:“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她们都没有说话。
离开书斋后,两人站在时近正午的阳光下,水宜舟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什锦铺子,还有右边的煎饼摊,说:“想个法子,把这些小尾巴扔掉,我要去见林保儿他们。”
诸葛琦虽然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是他一直想插手对花朝社的掌控,所以派人要跟着她们找到秘密堂口。
徐兰成装作不经意地在那几个乔装的探子眼前看一串发钗,整理姿容:“我有法子。”
水宜舟顺着她偏向一侧的视线看过去,哟了一声:“这不是陈思礼吗。”
徐兰成的前未婚夫一身宝蓝色长衫,手里一把君子竹扇,向她们一步步走来。
陈思礼向徐兰成微笑了一下:“听闻你到诸葛琦府上了。”
徐兰成很得体地回以微笑:“怎么,兄长有事请托我?”
附近的乔装探子还在蠢蠢欲动,陈思礼浑然不觉,摇着扇子:“有空一起吃饭。”
“好啊。”
“嗯?”陈思礼挑眉。
“现在就有空。”
……
陈思礼方才提出的邀请半是试探半是客套,他知道自己这个前未婚妻是什么宁折不弯的性子,就算自己有心攀扯,对方应该不会留情面。
所以当他们一同坐在私房菜馆里,对着逼仄空间里的一方小桌子,看着上面一壶梨汤,陈思礼觉得这简直像一场梦。
徐兰成拾起杯盏尝了下:“梨汤,离汤,真是应景。”
水宜舟咳嗽了一声,随便捏起一只面饼吃了起来。
这菜馆忒小,且已经满了,还有不少北狄人,是以诸葛琦的暗探根本进不来。
水宜舟打量着四周,继续看这对前未婚夫妻貌合神离地沟通。
“兰成以前爱吃豆豉,这道豆豉排骨应当是……”
徐兰成:“我在斋戒,不吃肉。”
陈思礼举箸停在半空:“兰成什么时候有斋戒的习惯了?”
徐兰成笑得嫣然:“因为某日看多了虎狼啖人肉,有些身体不适,所以要多吃些素的好。”
陈思礼轻笑:“兰成千金贵体,什么时候见过虎狼?”
“见过兄长,也大差不差了。”
这话真的是没法谈下去了,水宜舟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陈思礼喉咙尴尬地滚动的声音。
所以她起身离席声称自己要去如厕的时候,没有人理她。
一直到水宜舟绕开店小二们到后院,灵活地爬树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探子发现她。
柳河街距离这里不近,那边有前些年的刑场,阴气颇重,是在接近郊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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