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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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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时一顿,险些气笑了,“这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有时觉得这女人风趣,可爱,美丽,有时又觉得她神神秘秘,蹊跷得让人败兴。

他只知她在宝津楼当差填词,姓孟名青衿,其余一概不知,她藏着瞒着,他也懒得刨根究底,全当是露水朋友,君子之交,不问出身。

可她倒是将自己打听得十分明白,冷不丁就要揪出点什么来算计他。他师从韩士杞这件事,连知晓的同朝官员都没有几个。

“你想让陈芳迹离开官学府,投拜韩老先生门下?”陆明时见孟如韫点了点头,声音冷淡道,“你若不先讲清楚如何得知我老师是谁,这忙我是不会帮的。”

原来他是韩士杞的学生,并非人人都知道的消息。孟如韫心里叹了口气,这下糟了,该怎么解释才好?

一来二去,孟如韫在陆明时那里已经成了个满嘴虚言的小骗子,他虽暂时揪不出她的狐狸尾巴,可是对她说的话,也是十句疑九,处处留心。

孟如韫正琢磨着怎么回答,赵宝儿笑宴宴地开口道:“自然是我告诉青衿妹妹的。”

“你?”陆明时看了她一眼。

“陆大人可别小瞧了自己的魅力,这满临京的茶楼酒肆,没有几个歌女舞娘对您不是倾慕有加,对您的生平和喜好,可是记得比自己生辰还清楚呢。”赵宝儿半笑半嗔地摇着扇子。

“是吗,”陆明时不为所动,对赵宝儿道:“那赵姑娘说说看,对我生平所知多少?”

赵宝儿摇着扇子思索了一会儿,“您今年二十,年初刚加冠,祖籍阜阳,家族不大,却是世代书香,听说您父亲是举人,祖上还出过四品高官。因您祖父与韩士杞老先生交好,所以您七岁时拜入韩老先生门下读书,十四中举人,十七中进士,可谓是年少才高,风流蕴藉,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眼见着赵宝儿夸着夸着就要唱起来,陆明时忍不住打断她,“可以了,赵姑娘,别说了。”

赵宝儿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笑眯眯望着他,“如何,陆大人可信了?”

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容不得陆明时不信,只是他心里直觉并非如此,他紧紧盯着孟如韫,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茫然的神情。

孟如韫当然茫然,赵宝儿说的这些话,与她所知的陆明时是完全不同的。

据她前世所知,幼时她父母尚在时便与陆明时相识,双方父母还曾开玩笑说要定娃娃亲,想必两家交情极深,否则陆明时怎么会在她死后,仅凭知晓了她的身世,就愿意劳心劳力为她续作,为孟家扬名?

赵宝儿说陆明时祖籍阜阳,可孟家世居临京,若真如此,两家如何成为世交?

对陆明时的身份,孟如韫心中起了疑虑,正兀自琢磨着,忽听陆明时问她:“孟姑娘,果真如此吗?”

孟如韫便无辜地笑了笑,说道:“还是宝儿姐姐知道的多,有些还不曾告诉我呢。”

陆明时眯了眯眼,心道,你就装吧。

沈元思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凑过来问赵宝儿,“我呢我呢,在临京好姑娘们心里,我受欢迎吗,口碑如何?”

赵宝儿笑得两眼弯弯,“沈公子风流潇洒,虽出身名门,却不以家世取人,愿为红颜冲冠一怒,像我们这种女子,哪个不愿意做沈公子的知己呢?”

这话夸得沈元思心里舒坦,赵宝儿敬他酒,他痛快地一饮而尽,“那我日后常去宝津楼瞻赵姑娘风姿,还望姑娘不嫌我粗鄙浅薄。”

“哪能啊,怕是满临京的姑娘都要妒煞我了。”赵宝儿笑道。

孟如韫在一旁垂眼听着,见机问道:“却不知沈公子出身哪家名门?”

“你不知吗?沈公子的母亲是尚阳郡主。”赵宝儿附在孟如韫耳边悄声道。

尚阳郡主……尚阳郡主……

这名字听着耳熟,孟如韫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对于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孟如韫近来尤觉有恍若隔世之感,很多细节慢慢变得模糊,有时候觉得像做梦一样,醒来后逐渐在脑海中退散。

她十分确定自己前世听说过尚阳郡主的事,只是她如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

陆明时见她不知在出些什么神,眉头拧得很紧,连手心里握着的莲子掉了都没有知觉。

“陈芳迹的事,你是如何考虑的?”陆明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如韫回过神,抿了抿嘴唇,问道:“陆大人肯帮我了吗?”

“那得看帮到什么程度,”陆明时说,“老师从不随意收学生,对才学和品行的要求都很高。他老人家若是看不上陈芳迹,我也没办法让他点头同意。而且,官学府为官办,老师再有名,也是民间,你问过陈芳迹是否愿意离开临京吗?”

“我已托人送信给他,最迟明日会有答复。”孟如韫道,“只要陆大人愿意给韩老先生去信说明前因后果,之后的事,看陈芳迹自己的本事,事成,感念陆大人伯乐之恩,事不成,也怨不到陆大人身上,如何?”

孟如韫知道此时陆明时正与韩老先生闹着别扭,且还要别扭几年。但韩老先生心里很看重这个学生,否则也不会被他在雨中一跪,挨了几鞭子就心软,冰释前嫌。

请陆明时写信这事,除了相帮陈芳迹,孟如韫也藏了点小心思。韩老先生年事已高,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她不愿见陆明时白白蹉跎这师生之谊,老先生百年之后空留悔憾。

陆明时思索了一会儿,孟如韫的提议正中他下怀,他回临京后,一直没找个合适的理由拜会老师,他可以先写信去问问,若是老师同意,他也可以借送陈芳迹过去的机会拜会一番,免了被他老人家直接打出门的风险。

于是陆明时道:“可以,若是陈芳迹愿意,让他附篇诗文,我一并寄给老师。”

“太好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写!”孟如韫高兴道。

孟如韫次日便收到了陈芳迹的来信,他字迹工整,书信行文流畅,文辞妥帖,但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十分委屈地向孟如韫倾诉了自己近几日在官学府的遭遇。

罗锡文得知为他出头的孟如韫并非什么长公主座下女官,还把他派去找场子的人打得伤的伤残的残之后,十分恼火,带人到官学府里,把陈芳迹睡觉的铺盖掀开,泼了整整一桶泔水。寝室里臭味连天,同寝的学生不敢得罪罗锡文,都埋怨陈芳迹的不是,陈芳迹只好到院中小亭子里趴着睡了两晚,被蚊子咬了满头包。

书院里的先生大都是朝中文官兼任,上完课就走,不爱管学生间的闲事。开始有那么一两个先生为陈芳迹抱不平,指责罗锡文的不是,第二天也噤声了。

孟如韫看得直皱眉,读到信的后半部分,陈芳迹听说能拜韩士杞老先生为师,十分高兴,说他已征得母亲同意,“愿云帆高张,昼夜星驰,洗手焚香入师门。”

读罢信,孟如韫微微叹了口气,靠在小榻上思索了一会儿,忽又披衣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研墨。

“姑娘还不睡吗?亥时中了。”青鸽端了盆热水进来时,见孟如韫正挥着笔写信,头也不抬,于是上前把油灯挑亮了一些,“给陈小书生回信呢?”

孟如韫“嗯”了一声。

她写信让陈芳迹准备好谒师文,先给她过目一下。又洋洋洒洒开解了他大半张纸,青鸽只瞥见一句“鸿鹄当飞,何惧燕雀相啄;舟行万里,莫顾沉木之阻。”

青鸽笑道:“看来姑娘对陈小书生很有信心啊,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他陈小状元?”

前世若非陈芳迹脸上有疤被黜选,凭他后来的才气与名声,被点为状元也并无可能。

孟如韫笑道:“他可当状元,那我呢?岂不是比状元还厉害?”

青鸽一愣,旋即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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