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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蕖——”
兰芙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来阿姐曾同她说过的话:
你若是讨厌哪个人,就去让他爱上你,然后再把他狠狠抛弃!
清风徐徐,拂动少女鬓角边的碎发。
她闭着眼,心一横,转过头“吧唧”亲了少年一口。
对方正揪着她小辫子的手一下顿住。
时值春夏之交,空气中弥散着清甜的花香,兰芙蕖红着脸睁开眼睛,只见他的手僵硬停驻在半空中。
半晌,他不自然地转过头。
她嗅到从沈惊游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
看到他的耳根,一寸寸地发红。
兰芙蕖抱着书卷,逃也似的窜入兰府,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呼吸久久不能平复。
他的身上很香。
她没有亲到他的嘴巴,只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好像听见……沈惊游骂了句脏话。
……
安抚姨娘睡下,兰芙蕖与二姐一起走出屋门。
这里是驻谷关,是囤运军粮之地。当年她们的确是要被流放边疆为奴,后来驻谷关缺些人手,便将兰氏女眷都调了过来。
爹爹如今还在京城大牢里关着,兄长下落不明。
驻谷关的冬天很冷,越接近年关,越是严寒难耐。方才安姨娘突然提起沈惊游,这让二姐也想起些从前在兰家的事。
对方不禁一声喟叹,而后小心翼翼地望向身侧之人。
“三妹,你当真要去求柳玄霜。”
去求柳玄霜,救救她病入膏肓的母亲。
兰芙蕖顿了片刻。
“柳大人喜欢我这副皮囊,那我便给他。他说会善待我,善待你与姨娘,也会帮我去找还在边关的兄长。二姐,那些人说的没错,我没有清高的资格。”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哑:
“况且,我早就不是兰家三小姐了。”
早就不是那个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无忧无虑,等着爹娘为她精挑细选好夫婿的兰家三小姐了。
驻谷关的月色一直很寂寥,清幽幽的一层薄雾,蒙在少女单薄的身形上。
兰芙蕖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于柳府侧门跪下。
天际忽然亮了几分,她抬头望去,雪已经停了,夜空里闪烁着星星火光,孔明灯徐徐升空。
当年,也有人说过,年年陪她去放孔明灯。
那是一个看上去浑身是刺,心肠却异常柔软的少年。
后来啊,她骗了他。
骗了他,说自己很爱他。
“小芙蕖,”那人一身干净的锦袍,站在桥头边,看着她笑,“这盏孔明灯,好看吗?”
说也奇怪,他明明经常逃课,字却写得很漂亮。不等兰芙蕖回答,沈惊游已在灯盏上写下——
兰芙蕖,沈惊游。
岁岁长相见,年年皆如愿。
她没动笔,默不作声地看着那盏灯被少年放飞。夜风吹鼓他紫色的衣袍,对方送给她一把平安锁。
少女愕然抬首,不知他是何意。
沈惊游漫不经心:“前几日路过一所寺庙,看这个好玩,便去求了一把。这几天玩腻了,送给你了。”
末了,还不忘补充道:“这是圣僧开过光的,不能乱丢,丢了要遭天谴的。”
“那你……”
“怎么,怕我遭天谴呀?”沈惊游嘴角翘了翘,眉目间尽是张扬与不屑,“遭天谴这种事,我爹不知咒骂了我多少遭,哥哥我身板硬实,不带怕的。”
灯火落在少年眉眼处,他温柔良善,恣意轻狂。
如今亦是灯盏漫天。
星光与灯火掺杂着,落在兰芙蕖昳丽的面庞之上。
她不顾周围人,平声:“奴兰芙蕖,求见柳大人。”
……
她跪在侧门,殊不知柳府正门,一辆马车正缓缓停落。
“主子,到了。”
冷风吹动车帐上的穗子,立马有人走上前,将帷帘卷起。
马车里坐了名男子,一袭玄黑色的衣,外披着狐毛大氅,整个人如出尘的玉,流动着矜贵的光泽。
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身上却有一种令人畏惧的阴冷之气。他生得俊美,微眯着凤眸假寐,听见下人声响后,才慵懒地抬起眼眸。
因是未行军,他今日未穿盔甲。乌发用一根金带束着,腰间别着御赐的长剑。走下马车时,宝剑与佩玉轻轻叩响。
一见来者,柳府正门前的下人忙不迭跪了一地,只余为首的那人慌忙朝府邸内跑去通传。
“大人,柳大人——”
仆从踩在雪上,疾步如飞。
守着房门的下人将他拦下。
“大人正在殿内歇息,方才说过了,先让那兰氏女子在雪地里跪上些时辰,今天就不必再通传了。”
“不不不、不是兰氏女子——大人,是上头来人了!”
柳玄霜正倚在梨花软榻上,怀里抱着位美人,正给她喂着橘子。
听见房门口这一声,微惊。
“上头?上头哪里来的,来我驻谷关做什么?”
那人如实道:“从北疆来的,奉了皇上令牌,过来查军饷……”
北疆?!
“谁?”
柳玄霜的脑海里,立马勾勒出那位幼帝身侧年纪轻轻、却已封侯拜将之人。
骁勇善战,手腕阴狠。做事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
柳玄霜闭眼,在心里默默祈祷。
若是旁人前来查军饷还好,他可以找人糊弄过去。
千万别是他。
下一刻,仆人嘴唇发着抖,还是颤颤巍巍说出了那一个名字。
“是……沈惊游。”
那个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沈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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