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影照人(四)(1 / 2)
若果真是她房里的云翠,那方才连琢说的,她阿兄岂不是……
脑中警铃大作,此刻哪儿还有半分方才的瞌睡劲,素手一伸撩开了车帘。
车帘外是她记忆里她来过的庾家府邸。
庾府的府门在众人面前大方敞开,在那府邸门前,她见一个同方才自己在香鸿楼见到的庾家三郎君长相颇为相似,而年纪明显要大上几分的谦儒郎君背着手,立在高宽且厚的门槛后边,便是庾家大郎君庾安丰,和一位抿着唇板着脸的……
那分明就是她阿兄。
周鸿远黑着一张脸,看着那从牛车里弓着身尴尬笑着出来的少女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云翠,磨磨蹭蹭地终于挪到自己面前咧着嘴傻笑,强忍了皱着眉仔细环着她绕了圈瞧,总算是确认了她没少胳膊少腿的,这才松了口气,同那身后边面皮上挂着周韵文看不太明白的淡笑的少年郎作了揖,这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庾府中去了。
既是连琢的嫡亲大哥哥,想来也应该是个好人,可他方才笑得怪,你说他热切,嘴角也只是轻微扬起些,笑意不达眼睑的,可你说他淡漠,眼里面少了些疏离,反倒觉着有些探究的意味。
就好像不只是在看她这个人,倒是在看她别的身份面孔似的,心里边鼓锤直敲。
“女郎。”云翠见她发着愣轻唤了她一声,立在她身侧微微理了理那软罗飞袖上的褶子,“大郎君没有责怪女郎的意思,这一路上只挂念着女郎有没有受苦。寻芳挨了板子,现在还在闲听阁里歇着不方便挪动,大郎君这才带婢子来寻您。不过女郎您也是,出门一个下人都不带,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咱们整个闲听阁的人都别活了。您就好好同大郎君说说,说开了什么事也都解决了。”
带下人?她要是这回带了下人,她还能出得来吗?恐怕父亲直接要将她的腿打断了束在家里边跪家祠还差不多,亦或者再丢给她一些管家的事儿,在她阿娘从泰山郡娘家回来之前,继续叫她打理家中大小事宜,繁琐头疼。
奈何就是自己这样想尽办法不还是被寻到了吗。
她认命哀叹,回头望了望方才自己来时的牛车,嘴角下拉着同云翠一道迈着步子跨进了庾家大门的门槛。
云翠是祖母的人。十岁那年她过生辰,祖母赶着从源溪寺里回来,瞧她身边就寻芳一个侍女,屋子里也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儿,觉着她父亲母亲一定是亏待她了。人上了年纪大都喜闹,最好是膝下孙辈环绕,屋中侍女随侍们来来往往的,这样才有人气儿,才像是一个大家,便自己做了主,挑了个身边伺候人做事管制下人都妥帖还有些微威严的云翠拨给了她。
祖母给的人,她就是再不情愿那也得收着,这是长辈的赏,那不能不给面子啊。起先还是一幅惯有的冷霜脸板儿,到后来实在是因为她屋子里的事儿少得可怜,周韵文本身又不是个爱闯祸的性子,逐渐地也瞧着亲切了许多。
只不过半路进来的人总是没有从小跟到大的亲,周韵文虽同祖母关系也算好,但多一个人盯在自己身边总归横竖觉着有些不自在,因而平日里不管去到哪儿,大多也都只带寻芳一人,以至于极少数人才知道原来她房里还有另一个叫得出名的侍女。
如今这事儿既然云翠知道了,那在源溪寺里静香的祖母便也知道了。她祖母虽不是出身名门,可也是个知分寸循规蹈矩之人,平生最痛恨的就是不守规矩不老实的人了,她阿兄以前没少被她责罚。现下这番情形,恐怕等她回了汝南回了周家,就是凶多吉少了。
待庾安林料理完手头那发配人牙子的事儿后,才从涅冰口中知道家里边来人了。只是他匆匆赶到时,周家二人早绕过花藤架子覆着的长悠悠的抄手游廊,不知兜到哪个弯角里去了,只看见看门的侍从们用力推着门落了锁,落珠跟着她的主子,他的五妹妹悄默声儿地睨着前厅的方向。
“干嘛这么偷鸡摸狗的,害我一跳!”
庾思莹浑身冷嗖嗖地一抖,嘴里有些尴尬地碎捣着一句“嗬,三哥这是得了谁家耳报神呀”,忙缩到庾安林身旁。她是目送着她那不苟言笑的大哥哥庾安丰随着周家兄妹入了府的,可半路打了个回旋弯儿反是去了前厅。今日她们府里可不止一位贵客,自己耳中没听到个准确信儿当然心里是万分痒痒的。到前厅去议事,大多同郎君们有干系,至于女眷,多数得看她父亲这个校尉大人的心情了,她向来不在父亲面前讨喜,这事儿她参与不了。
眼珠一滴溜打转儿,念想间便用力地将他拽到一旁打听着府里的情况:“先前落珠说卫家郎君也来了,那两个庶女想必是早早地凑上去了吧。倒也是怪,谁家正经女郎会想放着别家正头主母不做,反倒是给人当妾的,丢不丢人。”
“休要胡说!”庾安林有些慌张地捂住她的嘴,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是否有人将这话听了去,“元净阁的是去了前厅,但那也是阿耶默许了的。人家都知道为自己个儿做筹划,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急。我多说也无用,我且问你,你可知这卫家郎君旁的底细?”
庾思莹摇摇头,“他都要有正室夫人了,别人家的郎君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他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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