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 2)
两人约见地点在一处隐蔽性极佳的私人山庄,藏于环山深林、盘踞于半山腰,琼林玉树郁郁葱葱。
坐出租车绕路而上时,盛穗打开车窗,能闻到空气中树叶青草的味道。
她拒绝让周时予接送,一是会有负担,二来她答应要先送肖茗回家。
离开前,闺蜜还在纠结明天盛穗的生日怎么玩、看哪部电影。
山庄外停车下来,盛穗由专人带领她一路沿着石子小道走到一幢装潢精美的森林系木屋前。
独自从前门进去,脱下外套走向餐桌时,后方木门同时被推开,就见周时予迈着长腿朝这边走来。
玻璃顶灯投落大团暖黄,冲淡男人深邃五官自带的凌厉感,周时予今天穿着柔软舒适的灰色高领毛衣,肩宽腰窄是天生的衣架子,笔直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裤下,再配上垂坠细链的眼镜,整个人温雅尔又禁欲。
只是室内温度偏高,男人冷白的脸颊泛起些不自然的薄红。
四目相对,男人认真打量盛穗,目光不掩赞美:“盛老师今天很漂亮。”
不习惯被夸赞,盛穗避开视线在周时予对面坐下,发现手边是一张菜。
六道菜品旁边,都清晰标注了每一道的碳水量。
“这里米饭是一百克每份,你可以按需求点,”周时予拿起圆盘上茶壶,倒好清茶转到盛穗面前,“上菜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
菜单上的碳水标注和米饭分量,是为了她方便计算胰岛素剂量;
特意预留的十五分钟,又恰好时胰岛素的起效时间。
巧合实在太多,盛穗从没见过任意一家餐厅标注碳水量,唯一的答案,只可能是一切都是周时予提前安排。
男人润物无声的细心和体贴都令人惊叹,很难不动容。
盛穗去室内洗手间打针,出来发现周时予人却不在,估计是出去处理工作。
五分钟后,服务生端着木质托盘进来,依次将小炒黄牛肉、香煎豆腐、干锅香辣虾、荷兰豆炒藕片、和周时予特点的黄金虾汤鲫鱼端上桌,一时间香味四散。
盛穗向来对吃都是敷衍了事,看到面前的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吞咽口水。
很快,周时予再次从后门进屋,见盛穗水眸闪亮,勾唇:“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尽管男人口吻风轻云淡,落座时,盛穗还是看见他右手手背的小片绯红,显然是新添的烫伤。
她皱眉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周时予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刚才不小心被烫到。”
这时另一位年轻服务生端着滚烫的冬瓜排骨汤进来,见到周时予就慌张地肩膀轻抖,缩起脖子。
盛汤端碗时,连盛穗都察觉不对劲,就见周时予慢条斯理地接过服务生手中的瓷碗,微微一笑:“谢谢。”
服务生又是一哆嗦,控制不住地看向男人手背,满脑子都是周时予在后厨熬好炖汤、让他端出来,他却不小心将汤洒在男人手背的画面。
他忍不住想出声道歉,没开口就对上周时予镜片后沉黑幽冷的眼睛,嘴角笑容却温和依旧,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
疑惑地目送服务生逃也似的离开,盛穗仍不放心周时予的伤,从包里找出烧伤膏放在玻璃转桌上,转到男人面前。
她怕学生食用,将膏体存放在瓶口有特殊设计的小瓶,没想到也难住周时予。
“我来吧。”
见男人轻蹙眉头,盛穗不疑有他地起身过去,轻松将盖子扭开,食指蘸取少量白色膏体,小心谨慎地涂在周时予手背泛红的地方。
或许是受伤缘故,指腹触碰肌肤时,盛穗只觉得男人体温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她弯腰专注涂药,未察觉几缕长发散落在周时予脸庞。
随着她动作,柔顺发丝时而扫过男人侧脸,伴着浅淡清香,带起一阵无言躁痒。
周时予垂下的左手指尖蜷了蜷,哑声道:“盛老师出门还带着烧伤膏。”
“怕学生受伤,各种膏药都会备些,”谈起学生,盛穗不自觉地弯眉笑起来,“以防万一。”
见她浅笑嫣然,周时予眼底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软:“能从事喜欢的职业,这很好。”
盛穗手上动作顿了上,低头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用‘很好’,来评价我工作的人。”
“其实我大学不是对应专业,机缘巧合才决定从事特教行业,所有人都说这份工作辛苦钱少没前途,但我真的很喜欢。”
不仅相亲对象,她从未主动和别人谈起职业,周时予是第一个。
男人的丰富阅历、良好教养和绝对资本,让他拥有旁人所远不及的包容力与荣辱不惊,连盛穗都忍不住想坦白倾诉。
上完药,盛穗抬眸对上周时予目光,看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温和笑意,无疑在独处环境中增添几笔暧昧意味。
寸许距离过近,她心跳错乱半拍,收好药膏回到座位,试图转移话题。
“我听说成禾投资的行业很多,”最近肖茗成天研究成禾,盛穗跟着耳濡目染,“你都需要了解吗。”
“判断行业的兴衰更重要,其他交由专业团队分析,”周时予耐心解释,“我是金融管理专业,但最初投资的项目都是糖尿病相关的医药行业,并不影响。”
为什么会选择糖尿病呢?
这个行业有如此大的利润空间吗、以至于能成为周时予的首要选择?
盛穗身为患者难免好奇,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安静地低头吃饭。
玻璃圆桌转止,周时予特意将黄金虾汤鲫鱼停在她面前,汤汁浓稠、鱼肉雪肥嫩,光是一眼就食欲大涨。
可鲫鱼刺多,尤其小刺更是遍布全身。
举棋不定时,对面的周时予淡淡出声:“所有大刺小刺都挑出去了,可以试试。”
盛穗还是犹豫:“可鲫鱼那么多刺,能挑干净么。”
“鲫鱼刺多,但只要刀贴脊骨沿着背部划至鱼尾,鱼骨大刺就能骨肉分离,剩下的小刺也只分布在三个部分:鱼腩骨、鱼背骨和鱼尾骨。”
男人修长手指摁在玻璃桌面,不让鲫鱼汤转走,低声继续娓娓道来:“只要摸清鱼骨的位置和形状,再运用斜下刀和弯刀等不同手法,分别将鱼骨拔扯出来,就能剔干净。”1
描述过于详细生动,盛穗甚至有一瞬错觉,眼前这条鲫鱼是周时予亲自处理烹饪的。
她半信半疑地夹起给一片鲫鱼,入口就感叹汤料鲜美与肉质顺滑软嫩,接连又吃了好多。
真的没有刺。
盛穗忍不住感叹:“我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畅快地吃鱼了。”
“难以下咽的不是鱼肉本身,而是会卡在嗓子的鱼刺,只要有足细心和耐心,去骨并不难。”
周时予见她水眸闪动、表情神态满是惊喜,眼底笑意更甚,认为是时候该重回主题:
“婚姻也是这样——如鲠在喉的不是婚姻本身,而是错误的人。”
该如何委婉又直白的告知他有结婚意愿、同时又不让盛穗察觉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压下涌动情绪,周时予双手交叉放于面前:“过去的经验或许让盛老师对相亲顾虑重重,但我想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周琦一样的‘鱼刺’。”
目光扫过桌上扫清大半的菜肴,男人笑了笑:“算是自夸,我厨艺还不错,很擅长挑刺。”
盛穗明白他的意思。
周时予不该为别人的错,成为她一票否决所有相亲对象的受害人。
“我从没想过,你会和周琦一样。”
餐桌下的手紧张成拳,她并不擅长自我剖白,抬头看向对面目光温文的男人:“最初的拒绝,也并不是因为周先生有缺点。”
对方已经尽可能放平姿态,盛穗努力不让自己说出“不配”字眼,知道这无疑是忽视对方努力:“周先生,您的条件太优越,周围的女性应该都很优秀。”
语气微顿,她终于坦白:“我始终不明白,您选择我的理由。”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宽阔木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砂锅炖汤的咕嘟声。
凝固气氛压抑难熬,让分秒时间都被无限拉长。
盛穗不安地垂眸抿唇,脑海不受控地回想刚才的失言。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是她语气不好?还是不该拿他和周琦做比较——
“我选择盛老师,有三点原因。”
周时予再开口时,声线比平时沙哑几分;男人温和笑容变得郑重,耐心地等待盛穗抬头看他,薄唇轻启:
“第一,家里老人希望我能尽快结婚,但不想选择身边圈里人——利益纠缠会带来冲突,而我需要一段稳定长久的婚姻。”
“第二,我弟弟患有自闭症,我希望未来的妻子能接受他的存在、并且善待他——经过几次相处,我认为盛老师非常热爱特教这份工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有意停顿,男人似是在谨慎斟酌措辞,几秒后,目光重新落回盛穗双眼,连语速都刻意放慢,
“你是我唯一想过要结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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