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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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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会在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起床健身,在晚上固定的时间上床睡觉;每天不管多忙,他都要留出至少两个小时画画;在找不到靠谱的中餐馆子时,他会简单地给自己炒两个家常的小菜,洗澡也只用以前在国内常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这五年来,他一直用一种近乎苛刻的态度,将当初被人一拳击碎的生活复刻成他曾经熟悉的样子,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了——

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求许迟还是站在原地等他。

其实他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仍然觉得做这些事情只是浪费时间。

但这股淡淡的果木香气,已经是这五年时间里,他唯一可以与许迟保持的某种联系。

曾经,他担心许迟一个人过得不好,担心得就快要疯了;但同时,他好像也无法接受许迟现在的一个人安然自得的样子。

他不能接受,当初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有机会就要冲上来挂在他的胳膊上,兴高采烈地跟他喋喋不休的小姑娘,现在看见他掉头就走。

他更不能接受,当初就连喝一瓶汽水都要撒娇让他帮忙拧开瓶盖的小姑娘,现在,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就这样,在孟嘉浩有一搭没一搭的忆当年中,他指尖的那一点明灭的火星从烟头燃到了烟尾。

其实如果放到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不可能允许任何一个醉酒的人,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但现在他偶尔也会觉得,这套死气沉沉的公寓里,有点声音也是好的。

直到手指感受到烟草燃烧的灼热感,他才回过神来,随意地将烟蒂掐灭在了一旁玻璃杯里。

在酒精的作用下,没多久孟嘉浩就撑不住,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最后还是只留下靳翊一个人,等来了天边的鱼肚白。

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过浅淞的日出了。

现在,他眼神复杂地瞟向远方,仿佛终于看见了,在同一个日出里,正有人缓缓醒来。

许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闹钟一响,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跟某些彻夜难眠的人不同,在晨起温柔的朝阳里,她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今天是周末,虽然已经撕掉了靳翊的请柬,但她还约了宁曼可逛街,可不想迟到。

原本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观察下宁曼可在商场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好回头悄悄买给对方当生日礼物。

奈何宁曼可家里是真的有矿,一整天商场逛下来,但凡看上的东西,都被她直接刷卡带走了。

许迟家的服装公司之前也有上百号员工,跟靳翊在国外那个搞金融投资的顶豪爷爷可能比不了,但绝对也是中产以上的优渥家庭。

可能是性格和家庭教育上的区别,她还从来没有过宁曼可这样“报仇雪恨”般的血拼经历。

她倒无意指责宁曼可的金钱观念,只是对方今天实在没给她留一点机会,以至于生日礼物的事情完全没有着落。

到了下午的时候,两个姑娘拎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实在逛不动了,才终于找了间咖啡厅坐了下来。

点好单后,许迟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刚好看见宁曼可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行了,知道了。”看见许迟朝自己走来,宁曼可匆匆挂了电话,“我一会就回去。”

“怎么——”许迟坐下,抿了口马克杯中的卡布奇诺,笑得比飘在咖啡上的那层奶盖还甜,“阿姨催你回家吃饭啦?”

“没有。”宁曼可连忙比划着双手否定道。

见许迟有些迟疑地盯着自己,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是孟嘉浩打来的。”

“他说我大姨今天熬了鸡头米红豆甜汤,女孩子喝最补了;我妈不会弄这些东西,这会人已经到我大姨家了,大姨叫我等会逛完也去喝碗糖水。”

“那就赶紧走吧。”许迟低头看了眼时间,刚好四点半,“你也别送我了,再晚一会到了饭点儿,路上该堵了;正好时间还早,我去坐地铁也方便。”

其实宁曼可说的都是实话,许迟也不疑有他;说罢,她便起身张罗着收拾那一堆宁曼可刚买来的东西,深怕有遗落的。

但收着收着,她又慢慢觉出些不对劲来。

宁曼可还稳稳坐在椅子上,既不起身帮忙,也不像平时一样跟她争论半天,一定要送她回家。

“……可可?”

她轻声提醒了一句,宁曼可才回过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囡囡啊,那天……我们在小区分开之后……”宁曼可纠结道:“靳翊他……是不是又找过你了?”

在宁曼可犹豫的声音中,许迟终于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缓缓坐回椅子上,停顿片刻后,才默默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她轻声问道。

“刚我大姨给我打的视频电话,我看见我哥,状态好像不太好。”宁曼可抬起头来望向许迟,一脸担忧,“囡囡,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所以、所以我……”

“我抓着孟嘉浩问了好半天,他才告诉我,昨晚……他见过靳翊了……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人,聊了一整个通宵。”

“囡囡!”她说着一把攥住许迟的手,突然郑重其事道:“其实那天靳翊问你有没有喝酒的时候,都把我吓坏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就好像……其实你也……”

“可可!”许迟突然厉声打断道。

她很少这样严肃地跟人说话,看见宁曼可被自己吓得立马闭了嘴,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

“可可。”她抱歉地软下声音,耐心地问道:“你有没有试过,有什么东西——”

“你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的,却没有;现在有了,却又不那么喜欢了?”

“有吧。”宁曼可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其实小时候,我家里挺穷的,那会我爸承包的山头还没有挖出矿,我就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女孩总有新裙子穿。”

她看着散落在一旁的,自己今天最新的“战利品”,难得深沉地摇了摇头。

“其实这些裙子里有很多,我买回家就扔进了衣帽间里,连吊牌都不会剪。”

许迟闻言默默点头,安慰地捏了捏宁曼可的手,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承认,自己不算完全放下了靳翊,不然之前那两次“不期而遇”,她根本不需要落荒而逃。

如果她可以完全把靳翊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那她大可以接下那张请柬,大大方方地出席今晚moller为新ceo接风洗尘的酒会。

当然,如果不是靳翊,她大概率也不会收到这种内部酒会的邀请。

靳翊身上的许多巧合,她并非刻意回避,却也不想深究。

毕竟有些事——

错过了,就过了。

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也最糟糕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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