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张俪儿穿的已不是午后那身芙蓉红织锦裙,而是一条浅青色的宫女裙。
侍卫拖走了人,屋门便大敞着。
言俏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而后屋内回归一片寂静。
齐嬷嬷却没有立即离开,她关上门,严肃地皱着眉,冲她们二人道:“别怪嬷嬷我没提醒,今夜之事,最好别多嘴,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替你们担着。”
她穿着寝衣,头发披散,似乎也对此毫无准备。
傍晚张俪儿一直没回来,她便差人去云机殿那边问了情况。
宫人只说张小姐今夜不回迎安殿,她还以为是得了陛下宠幸,要留宿龙床,谁知半宿的功夫忽然就疯了。
贵女本应在她眼皮子底下管着,出了这样的事,没人比齐嬷嬷心里更焦虑上火。
不管怎么说,张俪儿到底是德信侯府的嫡女。
等齐嬷嬷出去了,林琅冷呵一声:“张俪儿跟你什么仇什么怨,疯了还要第一个来吓你。”
言俏俏却仿佛吓傻了似的,只摇摇头,开口哽咽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林琅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转身继续睡觉,余光瞥见还站在那里发呆的言俏俏。
顿了顿,冷淡道:“你杵在那儿,我怎么睡啊?”
“……对不起。”
言俏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忙到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盖住,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林琅偏头,看了眼对方露在外面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却克制得很好,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胆子真小。
但她不是多事的人,自顾自钻进被窝里休息,毕竟明日一早就要起来,再不睡明天没精神。
夜风还在呼呼往里吹,言俏俏睁大眼睛盯着,满脑子都是张俪儿疯癫阴森的模样,总害怕又有什么东西从窗口冒出。
言俏俏向来胆子小,过年怕鞭炮、下雨怕打雷、晚上怕黑还不敢一个人睡。
在闻春县时,家中父母如果都外出,小九就会来陪她,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否则她宁愿一晚上不睡。
说起来是有些娇气,而如今世上除了林妈妈与小九,没有人会再惯着她。
言俏俏胡思乱想着,半阖着眼渐渐有了些困意,每次要入睡时却又惊醒。
如此重复几次,那双本就水汪汪的眼便落下泪来,打湿了枕巾。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不知过去多久,窗外漆黑的天色都逐渐泛出浅淡的鱼肚白。
言俏俏终于睡着了。
梦中,她竟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周弥漫着深浅浓淡的白雾,好似置身天上。
忽然云雾散开,言俏俏一抬头,看到顶上的“云机殿”三个字。
她心中一惊,转身就要逃跑,却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是浅麦色,骨节分明,粗粝指腹缓缓刮过言俏俏细嫩的腕部肌肤。
她害怕地挣扎,那人却得寸进尺地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喂糖。
言俏俏一想到张俪儿的模样,便拼命摇头,躲避:“我不想吃,呜……”
似是她抗拒的姿态惹怒了白雾中的男人,他猛地一用力,改为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将人按在地上:“不吃?”
声音,是那步辇中新帝的声音。
低沉沙哑得过分,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如潮水般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言俏俏无助地蹬着腿,惊恐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对方青面獠牙的罗刹鬼面!!
“不要!”
言俏俏猛地从床上坐起,清晨的日光从半开的窗外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原来是噩梦。
言俏俏抱着被子轻轻发抖,熬红了一双眼。
“卯时三刻了。”
林琅冷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已穿戴整齐,手里还拎着只食盒,应该是早饭。
言俏俏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冲她道谢,才赶紧起床洗漱。
原定的集合时间便是卯时三刻,她成了今日来得最晚的人,等到小宫女那里领早饭,却被告知没有了。
小宫女似乎也很诧异:“九只食盒,已经发完了呀,怎么,你没领到么?”
本就是自己来迟,如今其他人都吃完了饭,也不好检查。
齐嬷嬷压着眉,不耐烦道:“你自个儿下次注意些,难不成还要我把饭端到你手里才行?”
她本就事情多,还要处理张俪儿的事,已是焦头烂额了。
言俏俏只能忍着饿意点点头。
贵女中除了她和林琅,应该没有人知道张俪儿疯了。
她一夜未回,其他人多半以为她留宿在了云机殿。
柳洁挽着与她同一个屋子的贵女,把言俏俏当作空气般,有说有笑地径直走过。
今日的分配基本没太变动,言俏俏还是去打扫铭香阁。
她蔫蔫地走出迎安殿,迎面而来的灼眼日光竟好似要将她融化似的。
言俏俏抬手挡住疲惫泛红的双眼,谁知刚放下来,林琅就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包子,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言俏俏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包子,慢慢咬一口。
时间久了,包子只留有一点余温,但十分松软鲜香。
饥饿的身子得到一丝抚慰,言俏俏忍着没掉眼泪,却再次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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