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柳洁眼红地盯着张俪儿纤细婀娜的身段,一时都忘了林琅的小鞭,酸溜溜地对言俏俏道:“也不知花枝招展个什么劲,一会儿分活,你肯定去云机殿伺候,有些人指不定去浆洗衣裳呢,穿成这样,以为陛下能看到么。”
但她又不敢大声说,只在耳边嘟嘟囔囔。
言俏俏听着,却更紧张了。
她宁愿去浆洗衣裳,也不要去伺候新帝。
太监一甩拂尘,止住底下的动静,掐着尖细的嗓音道:“诸位小姐稍安勿躁,咱家这就开始宣读崔公公的意思。”
崔公公的意思,那便是新帝梁九溪的意思。
“首先自然是云机殿,因是陛下平日休养生息之地,所以不需太多人,此次也只点了一个伺候。”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言俏俏,张俪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没想到云机殿竟只要一个人过去,倘若再多一个名额,没有人争得过她的。
偏偏只要一个,难道陛下真要单独宠幸言俏俏!?
太监带着笑道:“张小姐,崔公公指明要您过去。”
“什么……”张俪儿一愣,因愤懑而捏紧的拳头都松开了,一股巨大的喜悦直冲大脑,“我?!公公,你是说陛下召我过去!?”
那太监支支吾吾应了声,虽说是崔公公直接下的命令,但崔公公的命令……不就是陛下的命令么。
“怎么可能?!”柳洁惊呼一声,猛地抓住言俏俏手臂,“陛下为什么不召你去?陛下明明是喜欢你的呀?”
言俏俏才松的那口气一下子卡在嗓子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将手臂缩回来,干巴巴道:“陛下才不喜欢我。”
好似被陛下喜欢上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剩下的人也一一分配了去处,柳洁却听不进去,只看见张俪儿姿态高傲地转过身,望着自己。
似乎在笑她弃明投暗,错把言俏俏个一文不值的木头当成宝。
张俪儿一袭红裙,娉娉袅袅地从众人面前经过,到言俏俏跟前,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谁说被陛下多看两眼,就算是看上了?一个个的,尽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领路的小宫女带她往云机殿方向去,正厅里寂静片刻,各自领了活离开。
无论其他人怎么心思各异,言俏俏自己却是将心放下了一大半,即便是洒扫的粗活,也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
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贵女。
她去的地方叫铭香阁,据说梁氏先帝曾搜罗了许多字画古玩收藏在这里。
帝后二人常在此吟诗作对、琴瑟和鸣。
然郑氏逆贼篡位二十年间,珍藏被洗劫一空,多数已不知去向。
如今要她去打扫,想是陛下有意将铭香阁重新装点起来,只是不知要去哪里再找回那么多珍贵藏品。
膝部受伤,原本言俏俏以为走一趟又要伤筋动骨,谁知铭香阁却意外地离贵女居住的迎安殿极近。
还不到一刻钟,一座古色古香的雕花小楼便出现在她眼前。
小楼占地不大,却有两层,雕梁画栋,凡用木料的地方皆漆成朱红色,经岁月的冲刷,颜色显得更庄重古朴。
领路的宫女到门口便离开了,言俏俏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挂满字画的墙。
或龙飞凤舞、或簪花小楷,或猛虎下山、或水墨仙鹤,交相辉映,别有一番意趣。
屋内布局十分规整,右手边一座足有十来尺长的紫檀木架,边缘雕琢出流云形状,是用来放置古玩的架子。
但此时上面一片空空如也。
左手边,是一张巨大的彩鱼戏莲图,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
比起那些多用黑白的字画,这张画乍一眼便用了十数种颜色,绘出一幅热闹华丽又生机盎然的景象。
言俏俏担心活做不完,便没有细看。
屋子中央除了桌椅,还有两只满满当当的水桶,省了提水的力气。
她沾湿抹布,又使劲拧干,打算先将紫檀木架子擦一擦。
结果到了近前一瞧,才发现这架子分明干净得一尘不染。
往地上瞧,除了洒出去的几滴水渍,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哪里还需要打扫。
这实在与她想象中灰尘扑扑的情形大相径庭,言俏俏彻底懵住。
若非是宫女带路,门口牌匾还写着铭香阁,她都要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言俏俏勉强擦了擦桌子,最后只能在红木椅上坐下,望着满屋的字画,无措地发起呆。
明亮日光从窗口进来,斜斜地照射在那副巨大的彩鱼戏莲图上,使鱼儿们身上的颜色越发鲜艳。
一缕光却穿过某只鱼的眼珠,落向墙的另一边。
墙的另一边,是一间密室,宫人修整铭香阁时无意发现后,连忙告知了新帝。
梁九溪起初没做安排,今日却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兴致,不在云机殿处理公务,反只带着两个宫人来了这里。
密室昏暗,便是点满蜡烛,也不如云机殿敞亮舒适。
何况对于新帝来说,宫中亦是危机四伏,崔公公满面愁容。
云机殿有黑甲兵看守还好些,到铭香阁来,陛下又不多带些人,悄悄地便来了,实在让人不安。
崔公公原先不解,可此刻他杵在皇帝身后,眼睁睁见那所谓残暴不仁的帝王每批完一道红,便抬头透过鱼眼上的机关,看一看彩鱼戏莲图另一边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别的稀罕物件,只有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她静静坐在那里出神,让人恍惚以为是身后某幅画里偷跑出来的画中仙。
言俏俏还不知自己一个皱眉、一次眨眼,都尽数落进一双漆黑深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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