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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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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棠更稀奇了,“不是裴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八百年没吃过早饭了吧?”

高中那会苦,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分钟用。裴枝又是美术生,专业和文化课两手抓,每天睡都睡不醒,踩着点进校,根本没时间吃早饭。

裴枝咬着吸管,感受荔枝的沁甜从喉咙滑下去,“陆嘉言从外面买了带回来的。”

夏晚棠神色微顿,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陆嘉言也回南城了?”

“嗯。”

裴枝的话音刚落,一窗之隔的外面人群四散,闷雷轰响在天空,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又下了。”夏晚棠见怪不怪地抱怨一句,继续吃她盘里的意面。

等到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几圈出来,这场声势浩大的雷阵雨才潦草收场。路边桂花树被打得七零八落,只留下最后一缕沁香。

夏晚棠倚在二楼观景台前,跟不怕冷似的,头发都被吹得黏糊在脸颊,“上一次吹这么爽还是毕业前,在高中那天台吧?”

裴枝也走过去,眺望远处的夜景,“嗯。”

明明距离高考完的那个夏天不算久,可是回忆起来,却好像很遥远。

裴枝一直不太喜欢夏天,不是热的缘故,而是因为夏天终究是特殊的。重组家庭、高考、毕业,成年前所有重大的人生转折都发生在夏天,无处可藏的炎热和不止的蝉鸣都意味着和过去说再见,生活一点一点推着她往前走,马不停蹄。

夏晚棠从包里翻出一盒煊赫门,朝裴枝面前递了递,“抽吗?”

裴枝看了眼没要,只是问:“换口味了?”

夏晚棠不以为意,自己拢火点上,“前crush带我抽的,感觉还不错。”

裴枝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放空地待到华灯初上,夏晚棠晚上还有事,和裴枝在地铁口分别,约定下次再见。

裴枝目送她离开,站在街头,突然不想太早回去。一个人慢悠悠地在城中晃了会,路过一家便利店,她推门进去。

店里亮堂,除了正在收拾货架的收银员没有其他人。裴枝拿了一瓶乌龙茶,刚要喊收银员结账,自动门开了又关。

她意有所感地转头,愣了愣。

外面是刚下过雨的黄昏夜,走进店的人浑身湿漉,快要与身后乌沉的雨幕融为一体。黑色短袖贴在身上,单手插着兜,弯腰时颈间那条银质锁骨链荡了下来,一小块暗红的血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放浪形骸又颓靡的,满是矛盾。

他低着头,垂着漆黑的眼睫,声音很淡,“拿包万宝路。”

像是从天而降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裴枝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一点响动,惊扰了正在发呆的那人。他慢吞吞地抬头,看了她今夜的第一眼。

直到这一刻,裴枝才彻底看清他额角的那道伤痕,晕着几滴没化开的血,看得出对方下手一点也不轻。

收银员跑过来,没听清地又问一遍:“要哪个?”

沈听择闻言淡漠地收回视线,就像两人从没认识过,低声重复:“万宝路。”

“好嘞。”收银员从烟柜里拿出一包给沈听择,他很快付完钱就走了。

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

裴枝攥着手里那瓶发凉的乌龙茶回过神,也递给收银员,“麻烦结账。”

走出便利店,裴枝朝四周张望一眼,刚才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又像是她的错觉。

她自嘲地笑了下,按照指示牌往回走。

从城中那片居民楼经过时,四下无人,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烧晚饭,只有一颗玻璃弹珠滚到她脚边。裴枝脚步一顿,抬头看到坡道上站了个小男孩,有点眼熟,但裴枝一时想不起来。

她没当热心市民的习惯,只把玻璃弹珠踩停,不让它继续往下滚,抬脚要走。

那小男孩突然两步跑过来,对着她喊:“你妈妈不检点,羞羞羞!”

裴枝闻言一怔,等他跑到近前,“你说什么?”

“我妈妈说你们家里有好多男人,你妈不要脸……”小男孩不过四五岁,说话没什么逻辑,但颠来倒去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裴枝眉头皱起,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下,摸到刚刚从餐厅顺走的糖,蹲下身看着小男孩,声音平静地问:“喏,姐姐给你一颗糖,告诉姐姐你妈妈是谁好不好?”

小男孩看向她手里包装精致的糖,歪着脑袋想了会,一把抢过往嘴里塞。结果没过两秒,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吐都来不及,“好酸……你是坏人……”

裴枝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眉眼比头顶月色还冷清,“小朋友,以后记住,糖可以乱吃——”

顿了顿,她温和地笑了下:“但话不可以乱讲。”

小男孩对上她冷冰冰的眼睛,哭得更凶了,裴枝被吵得烦了,下一秒从单元楼那儿跑出来一个女人,嘴里还在嚷着:“乐乐怎么啦?”

裴枝看过去,女人那张脸在路灯下慢慢清晰,有些人和事一瞬间在脑子里串了起来。

那女人哄了小孩几句,脾气刚要发作,抬眼看见站得笔直的裴枝,一时愣神了,“……裴枝?”

“王阿姨,好久不见。”

她和邱忆柳没搬进富人区之前,就是住在这一片的。那时候裴建柏欠了一身赌债,放高利贷的人要不到钱,就找到了她们母女的门上。邱忆柳没办法,在打零工的情况下,又租了一间出租屋,靠着年轻时学的针灸手艺,能赚一点是一点。

可这事在邻里那些女人嘴里传着传着,邱忆柳就变成了给钱就能睡的女人,说裴枝和她妈一个样,小小年纪就会勾三搭四。

她不是没有做过挣扎,可笑地想为邱忆柳辩解,但根本没人在乎,她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那些从邱忆柳家里进进出出的男人。

邱忆柳更是从小给她灌输忍忍就能过去的思想,甚至还怪她自讨苦吃。

以至于到后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也麻木了。不去争,不去反抗,都随便了。

王寻芳从惊讶中抽神,又变成市井女人那副泼样,“你给安安吃什么了?他要是有什么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裴枝睨着她冷笑一声,“一颗柠檬糖而已,死不了。”

“你………”王寻芳一时气急,那些陈词滥调又被翻出来骂。

裴枝就安静地听她说,末了饶有兴致地问:“说完了?”

王寻芳没吭声。

裴枝一米七出头,身高压着王寻芳,眼里没多少温度,“王阿姨,我妈就算脏,也比你的嘴干净。”

说完,她一脚踢开安安的玻璃弹珠,留下背后王寻芳骂骂咧咧的声音。

但没走出几步路,刚刚消失不见的人再一次的,出现在她贫瘠的视野里。

昏黄的路灯下,少年低垂着头,指间夹了一簇微弱的猩红,明明灭灭。身形单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意气风发被淹没。

意识到他在等她,裴枝走过去。

等她走近,沈听择屈起食指点了点烟灰,没再送回嘴边,随手掐了。

“你怎么在这里?”裴枝看着他的眼睛问。

沈听择还是没骨头似的靠着路灯,也不嫌脏,他抬手指了下自己身后,“你不是怕黑吗?”

这片居民楼年久失修,路灯早坏了大半,再往前一百米的路完全是黑的。

裴枝的心脏在那一刹颤了颤,喉咙发紧,又问:“你跟人打架了?”

沈听择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夜风越来越大,从沈听择短袖下摆灌进去,他偏头轻咳一声。

下一秒裴枝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沈听择一愣,感受到女孩掌心的温度,“干嘛啊?”

“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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