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1 / 2)
偏院。
阿亭不知,琳琅他们逃出重围并不能去找卿哲宇。
卿哲宇设下的结界显然遭到血魔的破坏,萧府已成为牢狱,没有人能从里面逃出去。血尸横行,被咬死的人不消片刻也被转化为低阶走尸,同样不畏疼痛不惧死亡。异变像瘟疫一样在死人堆中迅速蔓延,随琳琅一同从血魔手里脱身的三十名萧家护卫,仅剩两人。
琳琅回头看了眼,萧晋元脸上有惊惶之色,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萧旌阳护在身后。
萧旌阳不明白府中为何突然变成地狱般的景象,如黑曜石般的眼瞳此刻也失了光彩,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父亲……周管家……”
“旌阳。”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萧旌阳望了过去。
琳琅一身红衣,立于这满目疮痍的人间炼狱。她淡淡一笑,容颜恬静美好。
“我说过,这一世我来护你周全。”
地上萧家护卫的尸首开始异变,不远处的血尸及低阶走尸也朝这里走来。
“万蝶。”
一瞬间,无形无色的结界之下点点银光似萤火,从银光中羽化而生的是不计其数的银色蝴蝶。银蝶飞散,如天降流星,三五成群扑向离琳琅等人最近的低阶走尸,他们正是不久前被血尸龁啮的萧府护卫。
银蝶依附在这些低阶走尸的脖子上,少顷,银光愈渐微弱,银蝶开始变黑,走尸狰狞的面目逐渐变得像正常去世的人一样安详。走尸倒地的刹那,不计其数的黑蝶迸发出一团团的鬼火,转瞬即逝。
“旌阳!”
“晋元!”
众人循声看去,萧老爷和萧夫人被一队卫掩护在身后,他们周遭都是血尸。
“娘!”
萧晋元上前一步,被身侧的护卫拦住。
“少爷,切莫冲动!”
琳琅默然,转身从另一护卫手中夺下一把剑,径直朝萧老爷一行人走去。
低阶走尸都是被这红衣女子清除的,散落在偏院的血尸群虽是整个萧府最少的,但也有十几只。院中四处分散的血尸慢慢向琳琅靠拢。刚才的阵法,是琳琅以自身灵力幻化出万蝶,万蝶在走尸身上汲取的血尸毒,皆堆积在琳琅身上。
她面色不改地立在遍地的尸首中,身姿纤长瘦怯,红衣似黑夜中灼然盛开的佛桑花。
手起刀落,靠近琳琅的血尸身首分离。
等琳琅杀完最后一只血尸,最先被斩首的那只血尸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扭动着脖子,寂静中发出“咔咔”的响声。方才肉块黏合时头弄错了方向,他伸手将头拧断,继而调整了一下。
“你们先过去。”
琳琅没有看身后的人,凝神盯着第一只复活的血尸。
血尸并没有留意从身旁跑过去的一行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琳琅身上。
“旌阳,幸好你没事。”
萧晋元望向未看自己一眼的父亲,神情有些落寞。
“晋元,我的好孩子。”
萧晋元被母亲抱入怀中,稍显落寞的脸上有所动容。
当他的目光落在琳琅身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琳琅姑娘!你身后!”
琳琅与身前的几只血尸厮杀,不料身后的肉块忽然粘合成型,森森血爪在琳琅背后挥下!
琳琅回头看了看,神情微怔,身形随之一晃,眨眼间就倒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她背上五道可怖的血痕。偷袭她的血尸站在她身侧,血液自指尖流淌而出。它朝她踏出一步,又停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沾染着琳琅血液的手掌,正发散着银光,他的手掌渐渐被银光分裂,逐步扩散至全身。立时,其身体宛若绽放的烟火,须臾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琳琅斜睨着身后的奇异景象,神情略带疑惑。她遥遥望向萧旌阳,他被很多人护在身后。
琳琅凄然一笑,眼神恢复清明。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
她抓着剑,踉跄起身,持剑割破手掌,以血染红剑刃。
剑上的血滴落之际,琳琅身影已消失在原地,瞬息至血尸身侧将染上绯红的剑刃对着它身体挥下,血尸的身体霎时就分成了两半,化作热烈烧灼着银色的火焰。
阿亭和凌青云扶着向星渝逃到偏院时,看到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琳琅在银色焰火熄灭时倒下,借着月光看去,她颜如舜华,脸色惨白,红衣又深了几分颜色。
“琳琅姑娘!”
萧晋元冲破卫从的阻拦,跑至她身前。
“琳琅……”
阿亭注视着琳琅,她看上去异常虚弱,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一路上,阿亭没看到有活人,萧府的人一个个都变成走尸。她和凌青云一直逃,一直往前跑,每到一个地方,所见的皆是血肉横流的惨景。琳琅他们是不是已经逃出去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卿师兄和济慈了?从一开始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到后来已经转变成,他们是否还活着?是否变成走尸了?
此时此刻,一望而知。
还有人活着。
在这死亡与绝望并蒂而生的地狱里,还有人活着。
萧晋元将琳琅抱起,与阿亭他们一同走向仅存的人群。
他们把琳琅和向星渝并排放置在地上,萧旌阳走近,木然盯着琳琅紧闭的容颜。阿亭注视着萧旌阳,他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是平静地看着。
当一个人全然将你忘记,你做的这些是否真的值得?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来取你们性命啊。”
听到这个声音,阿亭身体僵住,缓缓回过头去看身后——
血魔站在偏院门口,黑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将帽子摘下,真实样貌竟是个五官周正的男子,右脸上有一道极细的剑痕。
“你们逃不掉的,”血魔冷笑道:“卿哲宇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摆脱不了韩子婴。”
院中一片死寂,恐惧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血魔一步步走近,欣赏着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变化。
他很喜欢他们现在的表情,这是一种在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
“白天杀那么多人连血都来不及品尝一口,无非就是为了引开卿哲宇他们,”血魔停下,道:“我在很多年前被人打伤,我清醒地意识到有些人是我穷尽一生都打不败的。好在,这世上还有很多的捷径可走。”
没有一人插嘴,血魔享受着这份源于恐惧的安静,笑道:“萧老爷,你有一个好儿子啊,连我都杀不了几十万人……”似乎是想起什么,血魔又对阿亭道:“你也有把好笛子,可惜你不会用。”
说罢,他将阿亭遗留的玉笛扔掷在地上。
“邪魔外道!你休想伤我儿一丝一毫!”
萧逸齐将萧旌阳护在身后,神情凛然。
“萧老爷啊,”血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萧逸齐,“我倒是将你给忘了,有人托我一定要让你和她见上一面。”
血魔抬手朝着院中的枯井轻轻一挥,压在井盖的上的那块石头瞬间就成了碎石,井盖也不知所踪。
阿亭屏息望着那黑黢黢的井口,一阵寂静后,什么也没发生。就在众人视线离开井口,阿亭也准备收回目光时——
一双森白的手攀至井口,那双手如柔荑,长长的指甲像是野兽的獠牙一般锋利,因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白的有些吓人。紧接着,一抹红色悄然而至,女子满头珠翠,发髻却极其凌~乱,她惨白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红衣似血。
三夫人!
阿亭不由退后一步。
血魔笑道:“你们昆仑的结界确实厉害,但你们忘了这口井。它能封住厉鬼,可挡不住我。三夫人,害你的人就在这里,他的命是你的了。”
三夫人从井里爬出来,低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萧逸齐。
趁血魔看着那处,阿亭快步走到玉笛旁,俯身正欲捡起——
“师姐小心!”
阿亭快速捡起玉笛,被忽然而至的三夫人压在身下!
“啊——!!”
三夫人的脸紧贴着阿亭,阿亭被迫与她近距离对视。其脸上滴着水,左耳被咬去一半已经腐烂,眼睛张得很开,舌头有些外突,近看才发现她脸上泛着绿色,左脸下侧的皮肉分离,左额上有一块皮肉已经剥落。她掐阿亭脖子时前臂从红衣里露了出来,皮肉也有很多处剥落了。
她的发丝垂在阿亭脸上,身上的腐败味极其浓重。
阿亭不禁作呕,女鬼见她这模样愈发生气,手掐的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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