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2 / 2)
裴俦打了个寒颤,想将那日的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罢了,死了,便当断了。
裴俦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他死了朝中谁获利最大,也不去想刺客们是怎么绕过重重门禁,当街杀了他还能全身而退。
不想了,不管了。他要离开,要走得远远的。
茶肆中进来躲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们瞧见没有,今日裴首辅下葬,来了好多人!起码半个邯京的人都来了!”
“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全城的人来了都不稀奇!”
“啧,有一个人怕是绝对不会来的!”
“秦……那个?”
裴俦微微睁大了眼。
重生后的这几日,他多多少少听说了些。
民间似乎都在流传是明威将军秦焱残忍地杀害了裴俦,且目击者言之凿凿,首辅遇刺不久,他便亲眼看着秦焱离开了太师府。
“唉,可惜人家势大,大理寺卿都不敢办他!”
“裴首辅死得冤枉,我看啊,最好化为冤魂厉鬼缠得那人生不如死!”
裴俦心道,大可不必如此咒我。
“不过你们怎么这么确信就是他杀的裴首辅呢?”
“怎么,你竟然不信?是太师府的人作了证的!”
裴俦茶水洒了些出来。
“真的?”
“比真金还真!正是那裴旺裴大管事!当时他在后院张罗事情,等听见动静出来瞧,没瞧见刺客,只看见秦……掀了轿帘把裴首辅……”
这人说着说着没了声,裴俦一颗心悬在那里,不禁侧目去看,原是这人嗓子讲得干了,停下来喝了口茶。
那人又继续道:“……他掀开轿帘把裴首辅拖了出来!确认人家死没死透!裴管事跑过去要抢人,被他直接一拳给打晕了!”
难怪裴旺额头上肿了个大包。
“确认裴首辅身死后,他才赶快跑了,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仅裴管事没死,更有路人瞧见他离开,两条人证,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他!”
这人语气言之凿凿,仿佛三言两语就能给那秦焱定罪一般。
裴俦摇了摇头,市井流言,还是不能全信,大理寺都没查到实证,这些流言多半为虚。
不过裴旺那里倒是可以去问问。
万千思绪越想越多,裴俦忽然猛一拍自己脑门,倒吓了食客们一大跳。
都要走了还查什么?都同他没有关系了。
不重要了。
裴俦将三个铜板放在桌上,抱着小箱子出了茶肆。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毛毛细雨浇在人身上,来往行人都显得雾蒙蒙的。
裴俦正犹豫着要不再等一会儿,就见一白衣人从雨里缓缓而来,走到他身旁,站定不动了,似乎也在躲雨。
裴俦用余光瞧他,只见这人穿了身白色长袍,腰间缀了狻猊革带,左右后腰俱垂了两把短剑,看那花纹,是邯京京卫的制式。
裴俦有些拿不准了。
这人他认识,大理寺卿漆舆,邯京闻名的“文官身,阎王骨”。漆舆身体不好,常年围着药罐子转,此时离得近了,裴俦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这么个病秧子,却偏偏入了管刑狱的大理寺。
裴俦依稀记得,寇衍似乎同这人关系不错?
当然他此时拿不准的不是这二人的关系,而是他这便宜表侄子裴小山,究竟认不认识漆舆?
认识吧,这会儿装不认识,那就露馅了,不认识吧,这人站哪儿不好,非站他旁边。
他这厢犹自苦恼,那厢漆舆却开口了。
“裴大人。”
这一声裴大人,喊得裴俦呼吸微滞。
漆舆继续道:“你同你表叔,长得确实有些像。”
见裴俦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漆舆拍拍他肩膀,笑道:“裴大人不必紧张,哦,你没有见过我,在下大理寺卿漆舆。”
裴俦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漆舆眉目生得十分温和,说话也温声细语的,不认识的人确实没法将他同刑狱官这三个字联合在一起。
“裴首辅的案子大理寺一直在查,未曾有一日懈怠,只是还没有什么实证,”漆舆瞧了一眼他那箱子,道:“还请裴大人放心,玉行定会给你个交代。”
“有劳了。”
雨停了,漆舆告辞离去。
裴俦吃不准这人是什么意图,半晌思索未果,只好施施然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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