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2 / 2)
但燕鸣歌说的这话并无道理,哪怕玉京谣言荡起,就连圣人也起了疑心,着手开始查淮王兵败原因。
可只要他一日未曾处置燕鸣歌,他赵寻便一日不能动他。
圣人如今的态度叫人看不着摸不得,起先为淮王求情的朝臣们还当自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可圣人并未责罚,却也不制止满城流言风语。
就在满朝文武等着圣人对淮王府的发落时,淮王妃入宫求情,听内监宫女们说,淮王妃身着王妃诰命服饰,在承乾殿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才换的面见圣人的机会,这才等来了那道暂不发落的旨意,同时淮王妃也在翌日自缢身亡。
赵寻到底是对那道旨意有所忌惮,何况淮王妃的母家出自宁西侯府,宁西候世子又得圣人青睐,乃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
他若将事情做绝了,惹恼了那位执掌吏部官员考核的陆侍郎,只怕日后只能在这从七品的位置上挪不得了。
只是听闻这位陆侍郎嫡亲弟弟的死,又与淮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他当真会来管不成?
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赵寻没再多想,心中有了思量,打算暂且放过燕鸣歌。
不过是个得了圣人厌弃的郡主而已,即便今日他赵寻动不得,日后他总有机会得手罢。
他垂着的眸子闪过几道暗芒,却不愿就这般灰溜溜的离去,便摇着骨扇,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燕鸣歌嘴角蹭上的口脂。
淡淡的绯红痕迹,不仅她嘴角有,就连被她咬得生疼的手上也有。
赵寻左手摇扇,那只叫燕鸣歌咬了的右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留下句,“郡主,我们来日方长。”便转身离去。
哪知他才出了中庭,就迎面撞上立在影壁前的陆世子陆昀。
赵寻收起轻狂模样,拱手行礼,本以为只是打个照面而已,见过礼后便能出府了。
谁知这位陆世子面色像是不太好,那双漆黑墨眸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叫人瞧着无端的发冷。
赵寻正欲出声询问,就见陆世子那道颀长身影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只余一句微不可查的,“怙恩恃宠,好自为之。”
直至陆世子逐渐走远进入中庭,赵寻都有些错愕不解,陆世子还当真来了。
从中庭行至正堂来回往返不过几步路而已,是以陆昀方才支开浮翠,悄无声息的往正堂走去,站在门口将内里详情看了个一应俱全。
她身边的婢女倒是机灵,晓得来二元巷的星罗棋社寻他,当着其余几位大家郎君的面,向他献出了那副孤本棋谱,又在众目睽睽下,掷地有声,“我家主子将这本《萃弈搜玄》孤本赠予世子,同时也请世子兑现当日承诺。”
前朝棋圣手里的《萃弈搜玄》今日显了身,足以在玉京各大诗社棋社引起轩然大波,即便是陆昀不肯应诺,也会有旁的士族大家看在这本孤本的面上,施以援手。
陆昀知晓她是故意的,从前她高傲骄矜,不可一世,因着手里这本棋谱,没少差使自己为她鞍前马后,如今倒是当真舍得交出来了,却是当着外人的面,成了交谈的筹码。
想到这里,陆昀气笑了,到底还是收下孤本,随着浮翠来到淮王府。
看她孤身一人与赵寻转圜,看她依旧一身傲骨不肯屈服,陆昀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在赵寻离开前行至中庭外。
待余光中瞥见门外身影,燕鸣歌连忙起身来迎,难得她规规矩矩的向陆昀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礼,谁知陆昀竟然侧身避过,张口便是一如从前的刻薄讥讽,“陆某不才,如何受得了明惠郡主的礼。”
他眉目晦漠,眸光沧湛,周身的清谡端雅,气度高华,闲澹若漫不经心的语气如同细雨银针直直的往她心上戳。
也是了,她如今怎敢要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他最为疼惜的幼弟,是父王身边亲信爱将,和父王的八万将士一起死在了荒凉朔北。
燕鸣歌咽下话至嘴边的那句“表哥”,反倒是规规矩矩的唤了声,“陆世子。”
想到从前种种,燕鸣歌悄然红了眼,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冷眼旁观着她的装相骗人。
陆昀那道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在她的嘴角时,面色又冷峻了三分,就见他毫不玲香惜玉的伸出手,扳过她的侧脸,用食指狠狠用力的擦掉那道靡丽嫣红。
他分明就知道方才赵寻与燕鸣歌的龃龉,却还要换着法子的问她,“郡主遣人递来的棋谱昀收了,不知郡主所求为何?”
燕鸣歌抿唇不答,只留一双泛着水光的翦水秋瞳凝望着他。
她甚少有向人示弱的时候,陆昀是第一个,也是头一个。
偏他垂眉侧目,并不看她,还是燕鸣歌横扫虚视去觑他的脸色,才讪讪开口道:“世子可否看在那卷孤本的面上,护我出玉京。”
离开玉京,亏她想得出来,陆昀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半晌才道:“如今时局动乱,离了玉京你一届小娘子如何自处。”
似乎料到他不同意,燕鸣歌有些泄气,却又不死心的问道:“那,不出玉京,母妃城郊的别院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是世子可否拨一两武功高强的护卫来?”
以为她能想到什么好退路呢,思来想去不是逃就是躲,瞧她如今这个没出息的样,陆昀抬眼看她,神色冷肃质问道:“宁西侯府也是你的外家,你就不知来问我?”
燕鸣歌故作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当,当真可以吗?”
在陆昀的点头颔首中,燕鸣歌眼底浮现一道暗芒,她知道,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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