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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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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儿来那个傻大个儿给的么。”

宫煊一看就知道,他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凡,可样子做的不考究,肯定不是名门子弟。

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抵是商贾之子,规矩样貌都极好,只是看眼神儿,不大灵光。

“嗯。”

宫煊擦拭着柜子,不禁为主子后怕:“这样的事儿倒像是他做的,不及前因后果,若是害了您”

“东厂承办是不至于,顶多下不来台,展开绸缎示众,面子丢的很难看。可要是西厂承办,是生是死就难说了,大抵是我吉人天相,逃过一劫。”

宫映亭往嘴里送着粥,吃上东西,依旧与宫煊搭话儿。

他心里也清楚,此事就是瞒着谁,瞒不了宫煊。

人家宫煊以学富五车著称,是宫映亭弱冠之前敬奉的教书先生,尽管不大擅政,但能做老丞相府里的师爷,也是很有些本事的,这等缠绵悱恻的诗词歌赋,从主子衣服里头翻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儿,他都不必问就了然于心。

从前在宫原朔的府邸,宫煊是又做下人又当爹,还兼着讲授经学。如今任了宫府的管家,他照旧是又做下人又当爹,故二人知己知彼。宫映亭使一个眼色,宫煊便知道他哪儿疼了,又想什么呢。

“主子呀,说起那姓谭的傻大个,手心儿可热么?”

宫煊又拾掇起卧房来,其实昨儿的事他都看见了,用不着去猜这诗词歌赋,那档口儿宫煊本想送药来着,恰好看见谭景澈俯身给主子揉着肚子,尽心竭力,毕恭毕敬的。

见主子也没声张,宫煊也没进去打扰,只是回去将药倒回去继续煮了,送走谭景澈才端了上去。

宫映亭这粥本就是强往下咽的,但大早起吃上一口热的,倒是不大疼了。

可这会子宫煊将话儿说成这样,噎得他手上一停,随即将勺子放回碗里去,耍起性子来:

“我不吃了。”

“怎了主子,”宫煊以为他又疼起来,实在吃不下东西,“这粥汤凉了么?”

宫煊上前一看便知,主子的气色好了不少,想必也没那么疼了,不至于食不下咽,他如此,大抵是耍上了脾气。

他方要去拿手碰碰粥碗,看是不是凉了,宫映亭借着劲儿将碗一把塞进宫煊手里,说什么也不吃了。

“您真不吃了?”

“不吃了。”

宫映亭靠在床围子,揽着身前被褥,也不看宫煊。

“噢,”宫煊笑了笑,“一会子我给您重新熬一碗粥,把那谭公子叫来,等着他在卧房里头将这粥喂您吃好了,您再出来赴晚宴。”

宫煊说完了,端着粥扭头就走。

“宫煊,你长本事了?”

宫映亭语气里无恼怒之意,但颇有些惊异。

“啊,那您不愿意吃了粥再赴宴也好,等宴席备好,我便嘱咐谭公子,当着两位尚书给您喂了粥汤就是了。”

宫煊决心治主子这越病重越不吃东西,一再糟蹋身子的臭脾气。于是他站在门口儿也不走了,端着粥碗说道。

“拿来罢,我吃。”

宫映亭半恼半笑地从宫煊手里接过碗来,特意瞪了他会子:

“你就是认定了,我一定会吃完这碗粥,才不走的么?”

“回主子的话儿,”宫煊这才如往日恭敬,“是。”

“成。”

宫映亭咽下一口温热的粥汤,这粟米教宫煊煮的都开了花,一抿就化于唇齿。

“我这丞相府,真是容不下你了。”

“主子,”宫煊知道宫映亭在说笑,可他就是想说些个实话儿,“您身子若能痊愈,要来宫煊的心肝做药引子,宫煊也愿意。”

“你莫说了。”

宫映亭擓了一勺儿粥,抬眼直直地望着宫煊,听身边儿之人说些不着边际的横死之事,他似是见了血的野狼,映显出嗜血好斗的本能,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息。

“我看谁敢。”

宫映亭也将宫煊的实话儿当了真:

“我一朝为相,强权齐天,我看谁敢僭越相权处置你们。若无人强意处置,我也绝不应允你们为我而寻了死。”

“这样儿的蠢话,莫要再说了。”

宫煊忧心他生气伤身,话儿上软下来:“老爷,您莫多心,我”

“我没多心。”

宫映亭撂下勺儿,将碗端在手里:“过完除夕,朝廷里头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日后来宫府拜谒的人多起来,你今后倒是要心硬些,莫看那摇头尾巴晃祈求些恩泽的,就当他是可怜人。”

宫煊接过碗来:“自您猜中东家想加害于您的时候儿,宫煊的善心就死了,父意欲戮子,歹毒至深,古今都难有此事。”

“这样的世道,将善心放在明面儿上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爷莫要多想了,您歇会子,我去拾掇下儿府里。”

这宫煊说完,收拾了要洗的东西拿着,顺手将那写了诗句的绸缎带子又搁在宫映亭手里,也不等主子应允,抬手就要推门。

宫映亭看到都没看门口儿,只等着宫煊推门去,听着门“吱呀”一声那一刻,他才道:

“你今儿不把梨汤喝到嘴里,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宫煊又把门关回去了:

“主子,等我拾掇完了咱府上,就把谭公子他们请来,梨汤到时候儿再煮。”

听闻宫煊这一口一个谭景澈的,宫映亭倒是缄口不言了,生让他把自个儿的脾气都尽数噎回去了。

就像那口粥似的。

宫映亭心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他低头看着谭景澈撕了衣裳写下的诗句,忽而感觉自己昨儿个那气生的没有原由。

宫映亭腰间倚着软枕,将那带字儿的绸缎团在手里,心里头倒盼起与他一会子见面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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