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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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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儿,终究是证实了,宫映亭前些日子在文华殿内的猜测:一是此事确实是皇帝所为,二是刑部尚书跟工部尚书已遭了不测,也无从知道二人埋骨何处。

“昨儿个,你府门前怎么这么闹?”

李道夷忽然想起来,那铁盆搁地上叮啷铛啷的响了一阵子,教管家李灏去看,他只说宫府前头围着一圈儿人,个个身穿黑衣,还有人的哀嚎声,他实在不敢往前头去。

怕挨打。

“其实方才我想与你说的,后来嫌太麻烦,就想着找时候儿再说。”

宫映亭嗤笑道:“不说也罢,一会子上朝你就知道了。”

这天寒地冻,轿夫也嫌冷,走的就比平时快些,二人到的也就早些。

“赵阅离叫人往我府门口泼了一盆子血,好在宫煊挡的及时,没洒我身上。”

时辰尚早,巡宫的太监也是三三两两,这地儿空旷,说话也无妨。

“哟,”李道夷来了脾气,“我这当哥哥的,真想拿刀将赵阅离从屁|眼儿剌到他天灵盖子,看看他的脑髓是不是跟污秽长反了,这是人能做的事儿?”

宫映亭教李道夷逗乐了:

“可冤有头债有主,开他的天灵盖儿没用。”

李道夷愕然:“不能罢,他是你的生父。”

“你呀,”宫映亭语气里不满与调笑参半儿,“你为官这么多年,还是不了解宫原朔,在朝廷里干什么吃的。”

“”

“怎么有如此无耻之人,竟往人家府里头扔死狗,呸,早晚病死。”

宫映亭跟李道夷前脚买进奉天殿的门槛子,后脚就听见赵阅离在那儿破口大骂。

旁的不说,单咒人病死,可不是说宫映亭呢么。

可宫映亭目不斜视,充耳不闻,李道夷倒是怒不可遏,恶狠狠瞪了赵阅离一眼,将他看的一怔。

多亏了李道夷,朝廷里头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你莫动气,你得时常记挂着自己身子不好。”

李道夷颇有些责怪。

“动什么气,我看笑话来不及。”

宫映亭捧着笏板,按位次站在最前头,等着皇帝前来。

“嘶,”站在龙椅侧边儿候着的聂嵩岳斜眼儿看见皇帝站在不远处,似是在听赵阅离说话,他紧着装模做样,蔫声细气的阴阳道,“赵大人,您这儿是朝中要员,曾跟刑部尚书共定律法,怎么得如此污言秽语,莫要坏了朝中的规矩,冲撞了皇上。”

“你一介阉人,也就替病秧子说话,你当心离他近了,妨害得你也活不长。”

赵阅离知道自己说话已失了为官的德行,只是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了。

“赵阅离,你说什么呢?”

皇帝自然不与臣子走一个门儿上朝就是了,故进来的时候儿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若不然,定是听不到赵阅离如此陈词激昂。

“回皇上的话儿,”宫映亭抬头望着皇帝,率先开口道,“赵大人大抵只是被旁人触怒,迁怒朝廷罢了,还请圣上见谅。”

“赵阅离,”皇帝背过手去,大声呵斥道,“满朝文武,有谁是体弱多病,大抵只有宫丞相如此,你骂他,人家尚且替你辩解,聂提督警醒你,为求免于你的责罚,你何来这么大的怨气?”

“皇上,臣”

“皇上息怒,”宫映亭成心是抢了赵阅离的话儿,“微臣不甚在意此事,赵大人是两朝老臣,说话儿着急是应当的,您莫要生气,以免损伤龙体。”

“罢了罢了,”皇帝介怀赵阅离嘴脏,将共谋大义抛之脑后,“明儿起一个月莫要再来上朝了,除夕的赏钱也莫拿了,朕看你心烦意乱,诸臣退朝罢。”

“对了,”皇帝想起些事儿来,又回过头来与宫映亭说道,“宫爱卿,一会子让聂嵩岳带你到养心殿来,与朕说话儿。”

“是。”

皇帝吩咐完,由胡西海搀着就先去了养心殿。

赵阅离气急败坏,指着宫映亭的鼻子说些恶言恶语,毒咒谩骂。

“咱也走罢,宫大人。”

聂嵩岳斜了赵阅离一眼,兀自挡在宫映亭身侧。

“好。”

自暖气腾融的奉天殿出来,二人又重新走进朔风围裹之中。

宫映亭裹紧了大氅,冻得唇齿发颤:“聂提督费心了,要不是前儿小德子跑出来将人擒住,本相是不如现今有底气了。”

“宫丞相言重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聂嵩岳心里头装着事儿呢,皇帝天天胡西海长,胡西海短的,闹得他预感不好,两个提督,有心疏远其中一个,想必是暗含不测。

到了养心殿,宫映亭方要迈过门槛儿进去,便听得里头说话儿——

这声音与皇帝分毫不差。

“那么着急做什么,这宫映亭在朕手里尚且有用,若是他过于精明,便找时间杀了他换人做丞相便是,可他要是听话,精明些也无妨,善权斗的棋子放在朕身侧,朕能使好了他。”

胡西海道:“如此,那何时找点事儿将聂嵩岳杀了,将东厂也给微臣。”

皇帝沉默了一会子,道:“东厂的事儿不急,人家聂嵩岳也生的是一表人才,朕得多留他阵子。”

“”

这话儿教宫映亭、聂嵩岳听得一清二楚,俩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子说不出话。

“他妈的。”

聂嵩岳也只是做了个口型,忌惮四周看门儿护院的西厂太监,没敢出声儿。

“走罢。”

宫映亭方入养心殿,聂嵩岳便大声儿道:

“皇上,宫大人来了。”

“请罢。”

这会子皇帝与胡西海的交谈声才低迷下去。

“皇上,微臣来了。”

“噢,”皇帝见宫映亭进来,从案上划拉起一捧白纸,递给他:“这是殿试的考卷儿,朕想了想,后儿个便是除夕了,你今儿就将告示交给文华殿大学士去分发给各位学子。”

宫映亭接过一沓子白纸,环抱在怀里,道:“圣上恕罪,臣没听明白是何告示。”

“殿试提前,明日便考,考过你们也好回去过除夕节气。”

宫映亭:?

殿试还能提前?

方才养心殿内的谈话也教他俩悉数听去了,宫映亭自然得收敛起疑惑,还装着十分贴心道:

“微臣领命,即日便去安排。”

“宫爱卿倒不问朕缘由?”

皇帝试探起来。

宫映亭一笑:“圣上作此决定,自然是深谋远虑过的,您的盛名远扬,令微臣信服不已,明君下诏,臣没有缘由过问。”

这来言去语,宫映亭知道皇帝高兴,他自己心里头则实在是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自己装着纯良至臻,不谙世事,脱离了宫原朔的压制,不想又落入另一个囹圄之内。

这也是宫映亭心烦的缘由:当了丞相还得继续装小白兔?成日里睁着两个红眼珠,闻闻这个嗅嗅那个,弱小可怜。

可到头来树大招风,宫映亭以为,装些日子也是合情合理的,明面儿上党羽扩张的太快,到时势必遭人弹劾,教自己再也没法子翻身。

他一死,也就遂了宫原朔的愿。

装就装,宫映亭心里头冷笑,他不惜一切代价,要与宫原朔的党羽斗个天翻地覆。

宫映亭稽首,再抬起头来,眼神儿干净纯澈:“圣上,臣还有一事,冒昧问了圣上。”

“你说。”

皇帝看他,心里也欢喜,任是谁麾下有一位美人儿,都会欢喜。

“臣的父亲,宫原朔,”宫映亭笑着,“可曾给圣上留下些话儿?”

皇帝闻言,浑身骤冷,望着宫映亭,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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