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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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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相爷这是认识?”

林清寒顺着宫映亭的目光看去,就瞅见那围着黑紫色貂皮大氅的公子哥,傻兮兮的在午门前头对着太阳发呆。

不得不说,他俩是真佩服宫映亭的眼光,那人的面庞迎着日光,似是白璧无瑕。

“不认识,不过与他有一面之缘。”

宫映亭将本就慢的脚步,放的更慢了,远远地看着谭景澈,似笑非笑道:

“前些日子桃符市,我与他撞见两回,第一回就算他无心,第二次,此人竟站在我眼前儿,盯着看,真是贼胆滔天。”

李道夷即刻觉察出宫映亭语气不大对,这“贼胆滔天”说的甚是嗔怪——

不对,李道夷都教他说懵了,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这词儿怎么能用在此处呢?

他心中知了一二,就打诨说:

“那不怪他,我们相爷这一身冰肌玉骨,任是谁见了都挪不开眼睛。”

果真,如李道夷所料,宫映亭只笑笑,并未去还嘴。

林清寒也知趣儿,他话说如此,再讷钝的人也该听出来了。

宫映亭对亲近之人是有真义气的,可此人脾气向来阴晴不定,成日说心中从无真情爱,既不动真情,那这秀美书生,莫不是让相爷当了花瓶儿玩物了?

此书生可真是好福气,等好福气到了头,就成了好可怜。

林清寒跟李道夷对视一眼,在这事儿上心照不宣了。

“你们轿子呢,管家也没来迎着?”

宫映亭看时辰不早了,四下看看,就连自己的轿子也没在外头等着。

“贵人多忘事儿。”

李道夷往外崩的话老是不冷不热的。

宫映亭是真没记着:“什么多忘事儿。”

“相爷昨儿吩咐宫煊了,巳时之后,正午之前再抬轿子来,我俩寻思陪着相爷,万一相爷不适,身边儿有人在倒也好些。”

李道夷有意取乐,顾左右而言他。

“噢,那本相倒是记着,”宫映亭回忆起来,自己分明是先见了李道夷才吩咐的宫煊,“昨儿个不是礼部尚书说着去问册子,本相才吩咐宫煊晚些来,道夷兄竟颠倒黑白?”

宫映亭颇有些不可思议,转而看着憋着乐的林清寒:

“还有清寒兄,亏你们是当哥哥的,这金兰结义,过命的交谊,眼看着道夷兄诓我,你竟也不袒护我?”

“那如何是好,”林清寒无辜道,“反正还有小半个时辰,相爷不如和那傻子说说话儿。”

“我们当哥哥的,只在背后暖着你,若冷了,只管来要大氅。”

李道夷也在后头笑。

“回来便将你们的嘴撕下来丢进泔水桶里头浸着。”

宫映亭说着,转过身子来,就见得市集上萍水相逢的那位书生似是走近了些,正出神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在紫禁城下,你还盯着本相看?”

宫映亭望着他,慢慢儿地走过去,离着那书生也就二寸远驻足,与他说道。

谭景澈闻言惊惶忧惧,只不到半月未见,他竟已是丞相!

“相,相爷,我”

谭景澈一时语塞,只望着宫映亭那一双锐利的狐狸眼,畏惧强权却又舍不得将眼神儿从他脸上挪开。

真应了宫映亭的话,这书生贼胆滔天,心悸归心悸,该看还是看。

这美人身子清瘦,可谭景澈这么看去,他身形却相当的匀称精致,双肩说不上多宽,也绝不窄仄,且身子极高,只比自己低上一头。

不论是官服,还是大氅,都教他穿的极妥帖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

宫映亭见他吓得不行,就不逗他了。

“回相爷的话,我姓谭,名景澈。”

“谭景澈。”

宫映亭念着他的名字,似笑非笑,眼神里多了些玩味:“为何直直地盯着本相看?”

“相爷,有,有倾世之貌,我请相爷恕罪。”

谭景澈话出了口就后悔,怎么也不觉着是个像样儿的说法。

“这一张嘴生的倒是甜。”

什么嘴儿甜,谭景澈不懂什么嘴甜,只知道说实话。

“你来此处作甚?”

宫映亭问他。

“回相爷的话儿,殿试将近,我来午门看看,怕到时走错了。”

正要答话间,宫映亭胃腹中猝不及防一阵绞痛,他眉头微皱,嗓子里涌起腥甜味儿。

他面色惨白,为不失仪,忍痛生生地咽下一口血。

“宫丞相。”

林清寒跟李道夷二人本在谈天,恰逢这时候儿一瞥,见宫映亭不对劲儿,就紧着小跑过去搀扶。

“露琛,你可还好?”

宫映亭忍得惯了,觉着此时比起先前也不甚疼,宽慰起李、林二人:“本相无妨。”

谭景澈见几位青天大老爷齐聚此处,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可见那丞相似是忍痛,无力的靠在两位官员身上时。

他心间有针尖深深刺入手心的痛感——

锥心的痛,也锥心的痒。

“行了,宫丞相今儿身子不适,你莫要多言了。”

李道夷紧着劝谭景澈走。

“是,是,大人恕罪。”

露琛。

谭景澈自听了李道夷的话,便头也不回的就往谭府走,路过市集,里头有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珍奇的鸟兽,都没法子留住他的神儿了。

这一路上,他心里头都在重复这三个字:

宫露琛。

“露琛,是他的小字罢?”

谭景澈走到谭府跟前儿忽而一怔,不知何时,这话已经顺着嘴飘出去了。人还发愣,心里头却细细品着这珠玑一般的几个字。

“若尚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再见一面也好。”

谭景澈再拿起书,也没法子忘了宫丞相那白桃花一样的面容,书中字字句句,都成了“桃花依旧笑春风”。

可他是尊贵的相爷,是万人之上的丞相——

自己一介平凡之人,又怎可能再见他一面呢?

谭景澈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将书倒扣在案上:

殿试那日,若真的考取功名,定能与他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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