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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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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聂嵩岳一声“钦此”念罢,遗诏也是终了,群臣叩首,起身之后,纷纷劝谏皇太子东孝文择日登基。

三皇子心中似是教人挖空了,群臣熙攘地劝谏之声,化为嗡鸣在他耳内作响,在胸腔之内徒劳的跳动,周身的血液也渐渐冰冷。

不能再称呼他为三皇子了,如今宣了遗诏,他已是皇太子东孝文了。

一阵难以名状的、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的愧疚涌上东孝文的心头,甚至方才已经舍命弑母的那股气焰,也教这如冷水刺骨的圣旨刹那熄灭。

他开始重拾理性,思考自己与各位文武大臣的关系——

原来自己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倒是他东孝文,先帝口中这聪慧过人,文韬武略兼备的嫡皇子,毒杀了一开始就想将皇位传给他的生身父亲。

聂嵩岳将遗诏收到金匮里头,这样的事儿与百官无关,念罢了诏书,也就埋头去做自己的活计了,自然,也怪皇帝不厚道,朝野之中,也并未引起多大的震悚,在情理之中。

尚要给皇帝梳洗更衣的聂嵩岳,一转身便看到皇太子那颓唐的样子。

他有心看着东孝文笑了笑,就想着,依先帝临终送出去的东西来看,聂嵩岳估计,大抵这朝廷之中的剧变,是要等先帝闭上眼之后才开始的。

先帝是不是真的宠爱三皇子才让他当皇帝,还得另说。

聂嵩岳越想越好笑,一笑他人,二笑自己。

留下众人,聂嵩岳背着手,独自往养心殿走去,金匮已经交给皇太子东孝文保管了,只等着礼部尚书再策登基大典,自己接着做东厂的提督。

离着除夕越近,外头越热闹,聂嵩岳想着,皇太子究竟是秘而不宣,先登基后送葬,还是堂而皇之的大告诸方,先帝驾崩,嫡子继位。

“聂提督。”

姚青见聂嵩岳走来,看看四周是否有人,紧着凑到他身边儿去:

“那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聂嵩岳歪头看看姚青。

“谁是储君。”

姚青套话不成,只得明着问,对上聂嵩岳眼神儿的瞬间,一直极力地使眼色,引着他往人堆里看。

聂嵩岳顺着姚青的视线一看,原是那锦衣卫堆里,还藏匿着几个西厂的太监,这几个小太监,身形不如人家高大,就仔细地藏在缝儿里。

胡西海带出来的宦官,多不讲礼貌,仪态也不甚好,站队还东倒西歪的,藏缝儿也教聂嵩岳看见了。

东厂穿靛蓝缎子袍,西厂穿洋红缎子袍,好巧不巧,锦衣卫穿的也挺红,混在一起,乍一看确实极难分辨。

“先帝下诏书册立三皇子为太子了,并钦点咱家为先帝更衣梳洗,好办丧礼。你今后好生护着紫禁城。先帝也留下话儿了,一会子只许咱家自己进养心殿,旁人不得插手。”

“好。”

姚青会意,命锦衣卫士将养心殿围起来,护送聂嵩岳进殿。

聂嵩岳推门进殿,一切如故,胡西海回来那么会子,盆子里的水都还没倒,养他白吃那一口官饭儿。

先帝躺在御榻之上,枕着名贵的进贡玉枕,双眼微合,却没闭踏实,露着些黑白眼仁儿。

聂嵩岳环视四周,皇帝的御用之物皆是金光映衬,金的刺眼。

“圣上,”聂嵩岳站在御榻前,“不是臣心狠,时局尚且如此,臣子也束手无策,今儿个臣奉了您的遗诏,前来给您梳洗更衣,穿的干净整洁,路上不饥寒。”

“如此,臣,得罪陛下了。”

先帝还盖着厚重的被子,聂嵩岳拾掇也得先把这金线被子给掀起来。

俯身时,聂嵩岳忽而一个站不稳,慌忙间想要撑住御榻,稳住身形,不想抬手瞬间刮蹭了先帝的心口处的衣裳。

“怎么?”

聂嵩岳大惊,先帝衣服里头似有尖锐之物,这一下儿,分明有东西划了自己的掌心。

他将手探进先帝的罩衣之中,摸索到一封带着余温的信。

聂嵩岳取出此信之后,细细的看,那赤黄的信皮子上头,竟写着一个“聂”字。

“圣上,这,这就是您留下遗诏,让臣送您一程的缘由?”

聂嵩岳声音颤抖道。

等着聂嵩岳的话说完,先帝那尚未合全的眼皮,倏地耷拉下来,将方才露着的眼仁儿也都盖上了。

“圣上”

聂嵩岳见状,顿时汗毛直立,从头皮麻到脚,遂跪倒在地,三拜九叩:

“圣上,若至此,您的心事儿终了剩下的交给臣罢,遂了您的愿。”

这个刀山火海,聂嵩岳自知在拿了玉腰牌的时候儿,就已经走到一半儿了,真的再无退路可言。

先前劝自己莫要可怜这皇帝,谁料他竟暗搓搓的将自己裹进棋局之中!

事到如今聂嵩岳也得自认倒霉,成日自诩精明至极,如今也陷入泥沼,谁让自己算不到这儿来——

此腰牌给的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宫原朔那老丈人将护身符私下给了宫映亭,那宫原朔私自灭了口也就罢了,不必生出这么多事端。

可他已经昭告天下,人在腰牌在。然聂嵩岳就是另一码事儿了,此物不能毁,也不能丢,藏起来教人找不到最好,若是找到了才叫百口莫辩。

这不是骑虎难下是什么?

聂嵩岳压着怒火,正欲打开信件,门口突然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殿内炉子烧得极旺,他身上却不住的涌出冷汗,手上都要颤抖起来——

“不好。”

聂嵩岳顶着剧烈的心跳,极力想着可以脱身的一切法子。

此时,那脚步声忽而顿住了,不论里外,都在刹那间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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