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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散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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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春儿还想求些什么,连忙被身旁的元宝一把拉住便往外拖,只听元宝极小声地对她耳语:“姐姐,快出去吧。”

拼命朝春儿挤眼睛,春儿愣了一下,又抬头去瞧谢全,见就连谢全也是轻点头,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出去,春儿这才松下一口气,借着元宝的力气站起身,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屋内静下来,殊易才慢慢地稳下心,看到桌上摆着的木盒,里面装着的都是他这些年来攒下的珠宝,若是逃走,为什么不把这些身家都带上,留给谁?难不成是留给那些宫人?

你连那些宫人们都惦记着,惦记着留给他们钱财上下打点,却连一样东西都不留给朕吗?

看样子是早就打算走了,若是趁自己病倒而临时起意,理虽通却做不到万无一失,这里是什么地方,重重宫闱,重兵把守,且他出宫的腰牌早就被收走,若不是提早做足了万全打算,绝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就逃了出去。

殊易在屋内坐了很久很久,他想,或许沈言之只是趁着天气好一个人出去散散步,可能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会回来了。

他一直那样乖巧,在自己身前唯唯诺诺的,哪怕讨巧时带着几分小心,献媚时带了些疏离,但也一向是个胆小之人,这样一个在他身边依赖他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地在他猛一睁开眼时就不见了呢?

可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从天亮等到夕阳西下,看着太阳的光影从东边缓慢地移到西边,屋子里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这时殊易才意识到……沈言之原来……是真的走了。

了无牵挂,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姊妹,不怕连累任何人,走得痛痛快快,走得不留余地。

再后来,殊易从屋内出来,留给宫人们的唯一一句话是:“照顾好你们公子,饭菜按时送进去,你们公子怕风,这门,就别轻易开了。”

只有元宝春儿明白,殊易这是想封锁消息,若是找到了公子一切好办,若是找不到……就谎称病死,堵住悠悠之口。

而底下的宫人们不明所以,只知沈言之身子有碍,殊易在温德宫相陪整整一日,荣宠之至。

殊易回到宣室宫,心中却无十分悲喜,就连怒气也在摔了镇纸的那一霎那消散,知道他不想连累宫人,所以没有怪罪;知道他真的走了,所以也不再发怒。

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叫来暗卫,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沈言之是他的人,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死人,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明明该一生一世陪他老死宫中,怎么就会胆大妄为地逃出宫去?

当帝王的威严受到了威胁,殊易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他,抓他回来,不为怒火,只为自尊,他一定要好好地问问他:“到底因为什么,才敢让你离开朕?”

暗卫接到这个命令时,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可接着却犯了难,整个大梁疆土,要一寸一寸地找过去,恐怕要连他们的儿子孙子一代代地找下去才有希望。

殊易怒道:“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一天的时间能走到哪里去!在方圆几十里搜遍了,一旦发现立即抓回来!”

“是!”暗卫答道:“可……若没有踪迹……”

“没有踪迹就继续南下!”殊易想了想,拼命地想了想,却想不出沈言之究竟会去哪里,只知他畏寒,不会去更北的地方,可南方……总不会回他的故乡江南。

“往云南方向找,寻不到踪迹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暗访,十日之内,朕要见人!”

暗卫颇具压力地应了,退下时从窗户翻出去,还因脚底一软,差点绊倒。

殊易的心悬在喉咙口,胸膛轻微地上下起伏着,不知怎的就见案上的镇纸花瓶皆不顺眼,镇静冷漠如他也不禁心烦意乱起来,像一个孩子一样把怒气撒在无关的东西上,案上的东西被扔了一地,外面的谢全听见动静赶忙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忙唤人来收拾,却被殊易厉声赶了出去。

他渐渐地意识到,这样的慌乱,不是因为怒火,而是……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结果可想而知,十日过去,暗卫依旧毫无线索,即便拿着相似度极高的画像,但由于不能明找,只能凭借着个人记忆在人群中勉强搜寻,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此时的沈言之正坐在前往江南的马车上,当暗卫搜寻到都城附近,他早已离开,当暗卫往大理方向去时,更是距他愈来愈远。

他了解殊易,殊易心下善良,即便有再大的怒火,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所以他敢离开;而殊易不了解他,所以殊易永永远远,也不可能找到他。

二十日后,宫中发出密令,温德宫的承欢公子因病而逝,听说尸体从温德宫直接抬到了宫门口,草草火焚,连全尸都没留下,举宫哗然。

但殊易的密旨还在,他不会放弃继续寻找,为了挡住宫中的风言风语,这条密令实属无奈,他甚至能想象到如今不知躲在哪一处的沈言之一旦听说了这则消息该乐成什么模样,如沐春风?大笑开怀?

温德宫在一夜之间变了个模样,春儿按照沈言之的嘱托,给各人都打点了不少银两,宫人们打包好东西,去寻下一个主子。皇后果然没有食言,元宝也是个机灵的,很快便去了皇后宫里伺候,没有犹豫,没有悲痛,只是叹息道:

“公子走了,姐姐也要赶快另寻新主才是。”

那时春儿才明白,什么是人心凉薄。

原本温馨热闹的温德宫只剩下荒凉一片,春儿婉拒了皇后宫里的上好差事,仍然留在温德宫,即便这儿什么都没了,即便今后就连皇上也记不起这里了,可她还记得,记得她心心念念的公子,在这里生活过四年,这四年来他的悲欢喜乐,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幸陪着她的,还有元宝的小徒弟德喜,他还是那么喜欢扫地,每日不管白天晚上都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来扫去,收拾得一尘不染。

他说:公子还念着这里,或许哪一天就会回来了呢。

可春儿知道,殊易也知道,沈言之不会回来了,他终于逃出去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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