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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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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是殊易最喜欢的徽墨宣纸,香炉旁是殊易最爱的“南朝一梦”,就连瓷器上也是殊易欣赏的兰花图样,沈言之倏然站起身,试图在这里找到一些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摔了徽墨,摔了香炉,将满屋的瓷器举起来狠狠砸了个干净,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殊易的,都是殊易给他的。

讽刺,可笑。

外边侍奉的宫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在门外轻唤了声公子,可连一句话都还没问出口,就听见里面一声暴怒传来:“都给我滚远点儿!”

被吓了一跳,元宝见状赶紧跑上来怒斥:“公子不是说不许打扰吗,都离远点,别扰了公子休息!”

周围很快又寂静下来,沈言之有些急躁,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充斥心间,他疯了一般地缩在角落里,将头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只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可以安心地守在那里,无人侵扰。

就这样从天亮守到天黑,守到逐渐被无助吞没。

他想要一个答案。

即便等待他的会是死亡,即便他永永远远也离不开这偌大皇城,他也想要一个答案,给他这四年一个交代。

不知何时,门悄悄被打开,沈言之从臂弯中抬起头,看不清来人。但冷冽的秋风灌进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带着他熟悉的气息,帝王威严,即便他们二人有数步之远,沈言之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是谁。

殊易进门第一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地上皆是瓷片,碎渣更到处都是,满屋一片狼藉,走近了,看到床上缩着的小小人影,抬起头时,面色苍白如纸。

沈言之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忽然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屋里乱,皇上莫见怪。”

话音落下的这一刻,仿佛一切的无助烟消云散,他慢慢地下床,急迫地与殊易四目相对。

殊易皱起眉头,一言未发,看着沈言之赤脚踩在碎瓷片上,顿时鲜血淋漓,可他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似的,站在那儿,意气高昂。

殊易突然觉得头疼,直觉告诉他,沈言之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是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了?伤得很重?疼?”

沈言之摇了摇头:“没伤到筋骨,用了最好的药,过一阵就没事了。”

殊易淡淡笑着,前所未有的耐心:“那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摔这么多东西。”

回到宫中略作休整就来看他,实在担心他身上的伤,可没想到一进门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沈言之淡然地注视着殊易,鼻头一酸:“臣是在想,如果当年臣的买主不是刘玮,刘玮也没有把臣送给皇上,现在臣会在哪儿呢?”自嘲般地笑了:“或许在哪个花船上,又或者在哪个阴森森的地方做着最下贱的事,多亏了皇上,让臣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承欢?”

沈言之赤脚走到窗前,搬起了屋子里最后一个完整的瓷瓶,殊易看着他满是鲜血的脚,他永远那么瘦,脚踝细得好像可以轻轻扭断,单薄的身子让人看着只剩惊心。

“臣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无论什么样的日子,臣都怨不得恨不得,只能感激,感激皇上让臣做了人上人,享受着宫里所有人都羡慕的尊荣,过着世人最想要的日子。”

豆大的泪珠滚落,好像被人剜了心,刀一旦落下便再停不了手,沈言之哀痛欲绝:“可你以为我在这里真的好过吗?在这宫里的每一日我都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每日吃的饭菜里有毒,怕你后宫的那些女人时时刻刻要置我于死地,就连那些王侯大臣的联名弹劾我也无能为力——”

他越说越大声,说到后来几乎怒吼几近暴戾:“我只能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等着!熬着!看你什么时候准备赐死我!”

啪地一声摔碎了瓷瓶,划破寂静的夜,伴随着一声嘶喊:“因为你!我在这儿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一个女人一样去争取你的宠爱,凭什么!”

沈言之像一只发怒的野兽,肆无忌惮地朝殊易露出尖牙。

殊易震惊得看着沈言之,僵直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殊易以为他听错了,在他印象中的承欢不是这样的,即便真的是只猛兽,也一直收起獠牙,朝他摇晃尾巴,承欢永远那样乖巧,即便有时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是他所能宽容的任性,可现在……承欢在做什么?

他在怨他吗,怨他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怨?难道在他身边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忍耐……伪装……每一刻都不曾安稳吗?

他给他的,还不够吗……

“承欢,你到底要什么?”殊易未恼,这在沈言之的意料之外,他早就算定了殊易的雷霆之怒,可是殊易没有,他甚至看不到一点发怒的表情,只是疑惑,单纯的不解,真正的发问,他问:“你要什么……”

这个问题自沈言之入宫以来,殊易就问过他许多回了,每次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记在心里,殊易也记在心里。

“你要的财,朕可以给你,给你一切的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你要的权,朕也可以给你,在这宫里上到嫔妃下到宫人,哪个不对你是恭恭敬敬的呢,就连皇后也对你礼让三分。承欢,你究竟想要什么?”

殊易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原该走过去,搂过那个孩子,那个单薄的身影,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安慰他,告诉他不要委屈,在这里没有人能欺负他。

但殊易没有,在这一刻,他的心彻底乱了,一个崭新的承欢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始料不及。

“我要什么……财?权?”沈言之忽然笑了,眼泪决堤而出,狼狈地流过面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跪在无数的碎渣之上,万念俱灰:“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殊易,我为什么一直忍耐,为什么从来不怨,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什么都不要,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的心里的一个位置,一个位置而已……”

“我喜欢你啊,殊易,我喜欢你,”他像那日一样跪在那里,夜半昏暗,冷风萧瑟,他伸出手臂,五指朝殊易尽力伸开,他说:“我喜欢你。”

不只是一句欢喜,而是从一颗破碎的心里挤出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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