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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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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青窈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是呀,为什么要有奴婢呢,为什么要分妻妾呢,为什么人要有三六九等呢?

要不是自己十七岁出嫁那天,被薄家半路截住,是不是已经成了纨绔财主后院里的一缕冤魂?

多可悲,仅仅是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命运的眷顾。

其实她早就想着,要把这丫头的奴籍给放了,只是从前做不得主。

如今倒好了,男人们一死,除去牌坊那事儿,她的生活反而轻巧了。

许青窈心里想着帮小狸,却终究没说出口,所谓‘语以泄败,事以密成’,她是个谨慎的人,怕其中出了变数,反而害得人家空欢喜一场,希望的破灭比没有希望更叫人绝望。

幸好小狸是个心浅的,一会儿就从自怨自艾里跳出来了,甚至还有心思打趣,“我既不想积德,也懒得读书,名字怪,长得丑,要不是遇到奶奶这个贵人,恐怕连大罗神仙也没得救了。”

“就你嘴甜。”许青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眉峰一挑,眸光中多了几许狡慧,“明明后面还有两句,怎么不见你说呢?”

“不想择业,伺候大奶奶你就是我的业,也不想择偶……”小狸说到这里,耳根烧起来,也就说不下去了。

许青窈有意逗弄小狸,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呀,我说的是‘趋吉’和‘避凶’。”

小狸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把头埋在双膝间,遮住整张脸,耳朵通红,“大奶奶你可真坏!”

许青窈因为赵郎中的不告而别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忽然就心情大好,恰逢外面烟花炸起,她顺手掀了帘子,探身去看外面淮安城的夜景。

一双笑眼堪堪掀起,冷不丁对上马上那人,忽然冷了唇角。他不知几时,就打马行在侧边,也不知道车厢内两人的私语,被他听去几点。

马上的薄青城确实是在笑了。

却不是因为女儿家的闺房顽笑,而是那番关于“白手起家”的高论。

他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能人异事,如她所言,赤手空拳能成就大业的,几无一人,就连他自己,能在沿海扎下根基,也多少是有贵人相助,外加大势所趋。

外面的人把他传成那样,话里行间恨不得替他生出三头六臂,有时连他自己都汗颜。

如今这些人把他捧得有多高,当年他还是外室庶子时,就把他踩得有多矮。

戏台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看客的脸还是同一张——富者给青眼,贫者抛白眼,贵者笑脸相迎,贱者冷眼横加,真真好笑。

因此,许青窈的那番话,着实给他不小的意外。

一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孀妇,竟然也知道这些,不愧是薄羡为大房选中的人。

只可惜,这个好儿媳,不久之后,恐怕就要成为薄家败落的掘墓人了。

薄青城冷笑着,却因为月光澹面,衬得眉目生辉,连那由于过分高挺而显得陡峻的鼻梁,也突然柔和下来。

烟花在他头顶炸开的一瞬,愈发显得白衣高洁,竟有廖天孤鹤之感。

“卖花嘞——”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卖花女郎提筐沿河叫卖。

小女孩打着赤脚,踝上系一串洁白的白兰花链。春寒料峭,夜风一吹,破衣鼓鼓,愈发显得纤瘦可怜。

只听那小女郎唱道:“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花好,歌声更好。

调子娇媚婉转,宛如夜露将凝,唱得人耳边濡然有湿意。

随着歌声弥散开来,从大楼中陆续出来许多披红裹绿,穿绫戴锦的女子,一时间簇拥而上,将那小妹妹团团围住,笑闹声响彻长街。

许青窈抬头一看,“醉仙楼”三个字映入眼帘,见那门口有许多红男绿女缠头裹臂,唇口相接,一时难堪,急忙缩了回去。

见许青窈先前听得入迷,薄青城早将马勒停,此时半身微侧,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隔着帘子问道:“嫂嫂可是要花?”

许青窈摇头,故作镇静,“不用。”

叫一个初次谋面的男子给她买花,也太不庄重了些。

不想,那人闻言却是一笑,极为利索地翻身下马,一头扎进脂粉钗环堆簇的人群里。

不消片刻,便大跨步回来,手里捻着两三枝木兰。

一枝顺势探入她的窗帷。

低沉悦耳的嗓音伴着花梗钻入帘中,“知道嫂嫂心善,见不得穷人家女孩儿受苦。”

那怡红快绿的楼上恰好传来一支调子极怪的曲子——

“行不得也哥哥,十八滩头乱石多。

东去入闽南去广,溪流湍驶岭嵯峨。

行不得也哥哥。 ”

——许青窈接过花,见那肥白的瓣子上,夜露重重,不知是雨水,还是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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