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2 / 2)
“母后。”冰冷的男声蓦然响起。
她转头,只见褚妄高大的身影立在台阶上,不知往这里看了多久。
浅浅吸了口气,卿柔枝上前一步,“本宫要见陛下。”
褚妄却扬袖拦住,玉面含笑:“要让您失望了。父皇并不想见您。”
卿柔枝震住。
她可是皇后,天子之妻,陛下弥留之际,怎会将她拒之门外?
“兰大人,久违。”褚妄却径直望向她身侧,淡淡道。
“微臣见过临淄王。”
兰绝冲他行礼,身形优美如鹤,不卑不亢。
他出身簪缨贵族,自幼任太子伴读,时常与太子一同在凌烟阁进学,满腹经纶,惊才绝艳,十七便高中探花。
比起褚妄略显凌厉的锋芒,他更加从容内敛,温润如玉。
褚妄居高临下,凝睇此人。
卿柔枝一直知道,他对他的皇兄,也就是太子深恶痛绝,自然厌恶一切与他相似之人。
而兰绝,恰恰与太子是至交好友,与太子一般都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他的视线落在兰绝身上太久,久到卿柔枝的心脏微微抽搐,忍不住想要开口。
褚妄却脚步一转,让了个身位。
“请吧。兰大人。”
他言语颇为客气,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派头,却让卿柔枝愈发不安,一双明眸望向御前太监高覆水,对方却一脸为难:“陛下确实只传唤了兰大人一人,还请娘娘恕罪。”
卿柔枝便知如今,唯有褚妄才能让她见到陛下最后一面。
谁知对方目不斜视,擦过她大步而去。
卿柔枝不得已追了上去:“陛下当真没有任何话,留给我吗?”
褚妄回眸看来,他右臂握于身前,指节分明,白皙颀长。
卿柔枝忽然想到熏风殿的情形,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写下退位诏书。喷洒在颈侧的呼吸滚烫而灼热,令人窒息的暧昧。
他们身旁,便是一株梅花树,风过,雪粒和花瓣簌簌落下,在地面一阵纷飞翻卷,恰如她紊乱不定的心跳。
褚妄瞧着她,缓慢勾唇,“母后可想知道,父皇方才,下了怎样的一道旨意。”
她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危险,微微蹙眉。
他反倒不回答了,只从袖口取出一物,“娘娘的手镯,别忘了。”
是那个被他摔断的手镯。
居然被修好了……
不等她反应,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一只细腕,卿柔枝低头,只见那镯子用银环镀好了缺口,被他握着给她戴上,温润的白玉压着皮肤一点一点往腕骨处推去,压得一片雪肌泛起红痕。
直到将她,彻底套牢。
诡异的熟悉感传来,当年她褪下佛珠为他戴上时,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一悚直往回缩,却被他紧抓着不放,被他用力攥在掌心,指腹按压皮肤,疼痛与焦灼传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呼吸微急,一时间僵持不下。
“娘娘,东西取来了。”
是淮筝的声音。她来的正是时候。
青衣婢女弯腰撑开一把伞,穿过霏霏的雨雪疾行到她身边,卿柔枝顺势挣开褚妄的桎梏,慌不择路地躲进淮筝的伞下。
手心骤然一空,褚妄垂手,指腹微捻了下,一双凤眸掠过,见那宫女一手握着伞,一手却还抱着三根白梅枝条,枝上花团锦簇,冰清玉洁。
他不由得微哂:
“父皇病重,母后还有这样的雅兴,倒是让儿臣很意外啊。”
卿柔枝呼吸一滞,冷静道,“陛下寝宫里的瓶梅,前几日枯死不少,也该换了。”
“白梅忠贞,”褚妄点头,“确是父皇喜爱的玩意儿。”
说罢,他黑眸仍旧紧盯不放,好似在寻找其中暗藏的玄机。
卿柔枝忽道:
“这把伞,送给殿下遮雪吧。”
她走上前去,把伞面轻轻往他身上一斜,挡住迎面吹来的风雪。男人高大的身影顿时叫薄薄的纸伞笼住。
褚妄注意力落回她的面容,久久不动,而她避开了他的视线,红唇微抿。
当真是明珠点绛唇,素肤若凝脂。
男人垂眸,从宽大的玄黑袍袖之间伸出了手,修长冷白的手指,缓缓握住伞柄,“父皇让儿臣,”
他慢条斯理,“殉了继后。”
卿柔枝心下骤空,同时也松了手去,却堪堪叫人裹在掌心,像是蓄谋已久。
她无措抬头,却跌进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
“雪天路滑,娘娘当心。”
指腹擦过柔嫩,他一脸莫名的笑意,握着伞便要离去。
卿柔枝浑身发冷地喊住他:“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哦?”
“本王几次三番放过娘娘,已是仁慈,”他轻叹,好似极为惋惜,“可这次,是父皇要杀你。”
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本王早就让娘娘先下手为强,娘娘不肯听,又怪得了谁呢?”
“娘娘勇气可嘉,曾经对着本王举起弓箭,如今,陛下要杀娘娘,娘娘可敢对陛下,刀剑相向?”
他似乎很在意,她曾向他举起弓箭这件事。
他抬步朝她靠近,白皙的指尖拂过她的鬓边,帮她整理着微乱的发丝,语气低沉磁性,蛊惑着她坠入深渊,“儿臣可以帮您,不会有人发现。等到父皇的遗诏公之于众,一切就都晚了。做决定吧,娘娘。”
卿柔枝胸脯起伏不定,深呼吸,竭力让自己清醒。
“陛下,不会让我死。”
她的笃定,是因为虎符在她手中,是陛下亲手交给她的。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绝不会无缘无故要她的命。
她的退后,让褚妄的手落了空。他莫名安静了一瞬。
蓦地弯唇,冷冷一笑。
那把伞被他用力往地下一砸,顷刻间碎雪飞溅,伞骨支离,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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