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司温不清楚两人把话说开后,郁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醒来时,他睡在并不算熟悉的床上。衣服皱皱巴巴,自胸口处揉开几粒纽扣,露出大片白皙温热的皮肤。
屋子里很安静,透风的窗一整夜敞开,惬意的凉风吹走了司温的起床气。
他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小别墅,不愉快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今天是傅望楼的生日,而他却躺在生日礼物上,想着寿星和另一个人的情与爱。
活了三十一年,还从没如此憋屈过。
司温闭了闭眼,起身洗漱。
要换衣服时却想起来衣帽间里还是空的。
他啧了声,不满小丘的办事速度,刚摸到手机打电话让他来送衣服,意外看到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小丘和于洮的略过,他的目光锁在了“林格”这个名字上。
林格,傅望楼的助理。
一般他和小丘对接,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不会打给他。
司温疑惑,但还是装作没看见,拨通了小丘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间隔,他打开房门朝楼下走去。
刚刚转过楼梯口,猝不及防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
司温站在距离地面几十厘米的第二级台阶,目光迷茫,进而忧伤,最后坚定。
五味杂陈的心又酸又麻,实在不想去猜他为何会在这里。
司温不动声色深吸口气,顺手挂了电话,朝着那身影走去。
“望楼?”
听到他的声音,如岩石般沉默僵硬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傅望楼像是头从黑暗中苏醒的狮子,偏首去瞧司温,黑漆漆的玩偶里没有光亮,阴沉如水。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身上并不令人意外,在众人记忆中他理应如此阴鸷。
处于视线中心的司温眼皮跳了跳,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清楚傅望楼在压抑怒火。
但是为什么?
明明是傅望楼有错在先,怎么能来对他发泄怒气。
恰好此时小丘拨过电话来,震动从指尖蔓延,强制拉回了司温的注意。
他走过去,在傅望楼对面慢慢坐下。
可不等坐稳,便见到傅望楼脚边散落着的东西。一些有助□□,四四方方的塑料包装。
它们横七竖八,可以窥见是被多么粗暴的扔在地上。
司温对此当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一个个藏起来的。
事已至此,虽然不清楚傅望楼为什么会发现这里,也已经明白,今天他是来吵架的。
傅望楼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深色衬衣尽情勾勒出完美的身体轮廓。宽肩窄腰,身姿板正,双手交叉扣在腹部,一双长腿交叠,所有光聚集在皮鞋尖,无线拉长了腿部的长度。
他的姿态是那样放松,神情又是那样冷淡。
司温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贪婪的照单全收。
他曾幻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傅望楼进入这栋房子的场景,但万万没预料到会是这样。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垂下眼皮,借着点烟的动作掩饰眼眸里泛起的涟漪。
“很简单。”傅望楼回答,“甚至不用刻意去查。”
司温抬眸看他一眼,不明白。
“司叔叔,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处房产。”薄唇开合,吐出来的字如同浸了冷水,丝丝点点冻住了司温的心。
傅望楼拿起西装旁的牛皮纸袋,打开,摸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叠照片。
他一张张翻看,像是百看不厌。
司温同样盯着照片,笑了笑。向后靠椅背,指尖揉着烟蒂,
“你当然不知道。”
闻言,傅望楼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颔首,像是早就猜到司温会这么说。
他将照片整理好,竖起用掌心撑在腿上,望向司温。
“用来做什么,私会情人?”
这座别墅没有调皮捣蛋的影帝,除了胸膛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就只剩下死水般的沉默。
“哪里来的情人,”司温挑起一边眉,“你知道的,我和他们断的很干净。”
“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一大早起来,他不明白傅望楼又发什么疯。明明他和庄从夏的事才是重点。
不过他向来有耐心,最喜欢猎物自投罗网。为此,付出一些时间他是愿意的。
这个答案傅望楼并不满意,略微俯身,将照片倒扣放在茶几上,推给司温。
“司叔叔,你这句话价值七位数。”
直到这时,司温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快速将最近做的事想了一遍,最后鬼使神差想到了郁临。
没有迟疑,他拿起照片,一张张看着。果不其然,是他和郁临在小别墅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
但技术很好,即使是黑夜,也能够看清是谁。更能用刁钻的角度拍出两个人的暧昧。
司温随手拎出一张,他正在开门,郁临旁等着。
从照片里看却像他无比亲昵的靠在对方怀里。
司温冷笑,轻飘飘将照片扔回去。如果不是傅望楼中途拦下来,想必已经人尽皆知了。
“你信了?”他问。
傅望楼:“我不想信。但他是郁临。”
“郁临”这两个字就像横在两人面前的河流,可深可浅,想要渡过,是总要沾湿鞋袜的。
“就算他是郁临,也不是你不信任我的原因。”司温有些头疼,说话慢吞吞的,面对这些照片丝毫不心虚。
傅望楼不动声色观察,将他的一举一动纳入眼里。
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警惕。
他知道司温是个很好的演员,任何角色都手到擒来。除此之外,更懂得如何引导别人跟着他的话走。
对司温,傅望楼总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他不想,也不愿在这人虚伪的情感中迷失自己。
对他来说,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
“他是郁临就足够了。”傅望楼的语气十分冷硬。“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诘问的语气让司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傅望楼已经怒不可遏。
可即便如此,两人依旧各居一隅,如同在会议桌上谈判。
也正是在这刻,司温有些恍惚,他们之间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漠。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和谁过的,睡在谁的床上。”
他不屑于傅望楼的含蓄,字字锥心。
“什么意思。”
司温眯起漂亮的眼睛,周身的柔和一扫而空。
他将手机推给傅望楼,调侃道:“我也有照片。”
“望楼,这是你和庄从夏。”
“是我不信任你的理由。”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庄从夏。”司温将傅望楼的话一句句反驳回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又要用什么来替你们的‘友谊’来辩解?”
照片骗不了人,
傅望楼和庄从夏脸上的笑骗不了人,插着蜡烛的蛋糕更骗不了人。
他们亲亲蜜蜜,在司温见不到的地方共度良宵。
只是想想,司温便觉得无比可笑。
你看,口口声声说只爱他的人,背地里是这样喜欢欺瞒的货色。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司温不愿表露出来。
他是个商人,厌恶一切不能解决问题的情绪。
愤怒、悲伤、失落。
不过托生于“无能为力”四个字。
“我为什么要解释。”傅望楼居高临下,倨傲淡漠,“朋友就是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会专门为了庆祝生日抛下工作?”司温反问,指尖不耐烦的在腿上点了点。
“望楼,你把谁当傻子。”
“而且……”他失笑,“还在生日前一天偷偷摸摸的过。”
“我虽不绝顶聪明,但也知道这不正常。”
提到生日,司温难免怨恨。
他们坐在送给傅望楼的生日礼物中,谈论着彼此的“情人”。
傅望楼瞧着他,眼睛黑白分明且深邃,宛如浩瀚江河蓄在那里。
“不是前一天。”
在司温疑惑的视线里,他用低沉到令人心颤的语调说:“昨天就是我的生日。”
“司叔叔,三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过生日。”
短短两句话,司温足足用了五分钟来思考。
傅望楼什么意思?
什么叫三年来第一次正正经经过生日?
他见过傅望楼的身份证,清清楚楚记得上面的数字,绝对不会记错。
这三年来,他心疼傅望楼,竭尽全力准备礼物。只希望他能开开心心。
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东西,他的望楼也不能缺。
但现在却告诉他,昨天才是他的生日。
自己就这么被骗了三年?
司温忽然想笑,但怎么也张不开嘴。
“傅中泊不知道我哪年哪月出生,就算告诉他,重新整理身份时他还是记错了日子。”傅望楼说,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所以,司叔叔,除了我,就只有庄从夏记得我的生日了。”
傅中泊,十分冷漠自私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傅望楼也不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司温已经面色铁青,夹烟的手也在颤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愤怒的同时,他此刻最痛恨自己的心疼。
傅望楼是那样可怜,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都能被血浓于水的父亲忘记。
他含着心疼,咬牙切齿,“三年时间,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你是不把生日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一回事。”
傅望楼看着他,放下交叠的双腿,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
这个姿势极有压迫感,司温只能仰头看他。
“司叔叔,没必要生气,生日哪天过都可以。”
此刻越是轻飘飘的语气,越让司温难受。
他拂开傅望楼勾他下颌的手,却被反握住。
对方的体温很高,热乎乎的,更像一团吞噬灵魂的火焰。
“你看了三年热闹,”司温讥讽,“当然无所谓。如果我没发现,你还要继续骗下去?”
他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
傅望楼不准他离开。
“你很生气。”他说,“为什么不和我吵架。”
闻言,司温怪异地看他一眼,不明白怎么就转到这件事上来。
“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也懒得浪费唇舌。”
傅望楼垂眸,对这个答案并不认可。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他和司温都是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怎么真能忍住不生气?
更何况他骗了司温三年,对方理应生气的。
而且他知道的,司温脾气并不好。
不愿意和他吵架,无非是因为不够爱自己。
“生日不重要。”他重复,“我更在乎你和你那些我不知道情人。”
“少无理取闹。”司温闭了闭眼,“我讨厌你胡搅蛮缠和小心眼。”
“是不是非要我和别人睡一觉,你才会安心。”
“傅望楼,我不想猜你为什么骗我。”他说,“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庄从夏是什么感情。”
“朋友。”傅望楼轻飘飘道。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傅望楼不满意,他憋着一口气要提“情人”两个字。
“司叔叔,你身边从来不缺人。”傅望楼放开他,从地毯上捡起四四方方的东西,拇指摩挲着,“客厅、书房、餐厅、浴室、主卧、台球厅、酒窖……”
舌头顶了顶左脸,他漫不经心地将包装扔在司温身上,语气眼神如出一辙的冷淡,“你到底有多放浪,才会把这种东西随意放。”
“给谁留的?哪个情人这么能满足你。”
“司叔叔,”他附身,不顾司温的反抗,掐住他的下颌,拇指顶入殷红的唇里,指尖竖在牙齿之间,指腹还能碰到柔软的舌。
他盯着司温的眼睛,肆意羞辱,“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面对他的羞辱,司温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推开傅望楼,“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
“傅望楼,别得寸进尺。”
这是第一次,司温在情绪的控制下动手,
傅望楼笑了,这个笑不夹杂任何嘲讽和怒气。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摸着左脸,甚至舔了舔虎牙。
笑道:“司叔叔,我喜欢你这样。”
司温顾不上发疼的掌心,看着傅望楼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从提到庄从夏开始,傅望楼便在一步步引诱他生气。
为什么?
傅望楼很满意他的反应,爱怜地在司温额头亲了亲,“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他拎起西装外套,皮鞋碾过地上的包装,将那叠照片收起扔进垃圾桶。
“司叔叔,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司温一眼也不想再看他,忍着恶心说了声:“滚。”
他的疲倦显而易见,傅望楼眸色阴沉,到底没说什么。
就在他走出几步时,忽听司温说:“你知道我和郁临什么都没发生。”
“这幢别墅是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你不喜欢,更不需要。”
“既然这样,以后的生日我就不陪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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