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1 / 2)
在银行办理完挂失业务几天后,新卡总算到手,同时,白绒也收到家里寄来的信和汇款了。
母亲在信上说:「我没什么可对你说的,但你父亲有话对你说。」
父亲在下面说:「哎。」
——说完了。
遭遇入室盗窃的事,就算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翻篇了。
上次给房东赔完钱后,白绒就搬进了黎卉给她找的新住所。这间带阁楼的顶层公寓环境还不错,全屋典型法式奶油色装潢,干净宽敞。
黎卉在电话里感叹:“话说回来,那小偷体力真好。你家中堆满杂物,都可以被偷光?哎,这样倒也好,你总是舍不得扔掉一些奇奇怪怪的旧物,房间堆得好比杂货铺,那小偷也算是帮你清理……”
“我还该感谢小偷吗?”
黎卉稍愣,“那没必要吧。”
白绒翻个白眼,没接话。
“绒绒,我的重点是为什么那个病又复发了?之前不是得到控制,已经断了药吗?”
白绒瞥一眼角落里的琴盒,“谁知道呢。我今天又打国际长途叫家里从国内寄两瓶药来给我备用了。一定是最近练琴太辛苦,格鲁伯先生总催我练帕格尼尼的曲子备赛,看来我该放松休息了……”
“懒还有这种借口呢。”
白绒作势要挂电话,黎卉赶紧喊住她,“喂喂,我真担心你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的病,劝你还是去找个室友吧。最好找个温柔细心的女孩子,平时彼此可以照顾。我就怕你下次忘锁门的时候又昏睡过去 ,到时候,万一出事的是人……”
找室友?
说得轻松,做起来可太难了。
即便白绒称会给对方最优惠的租金,甚至可以将主卧让给对方住,自己住客卧,仍没有一个女孩愿意来成为她的室友。原因很简单,谁听说过嗜睡症这种怪病呢?听起来就像要被睡魔吃掉一样。
还好,黎卉的社交能力从不让人失望。第二天下午,黎卉就从一间咖啡馆给白绒找来一个法国女孩,并提前在电话里简单交代了那女孩的信息。
“你可以跟新室友一起去逛逛街,购置些生活用品,熟络关系。”
“我最近倒没什么需要特别购置的,我只要花时间给自己挑选一套好的床品,尤其是好的枕头。哦说到这个,希望你找来的人不会早起吵到我,你知道,没课的时候我要睡到十点以后才起,不然作息搞乱后又犯失眠毛病。记得吧,我以前严重时天亮才能闭眼,你不会希望我凌晨给你打电话诉苦?”
黎卉马上接话:“当然!放心,她只会起得比你更晚。她是画家,画画会熬到后半夜。”
“那希望她后半夜能安静地画,不会吵到我。毕竟我晚上十点就要入睡……”
“你怎么这么麻烦,每天睡十二个小时,也太能睡了。这不是老人作息吗?”
“老人倒不会睡那么久。”
通完电话,门铃响起来。
白绒立刻去开门,瞬间,脚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吓她一跳。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滚落在她裙角旁,都是些罐装颜料。
她抬头,见一个穿毛呢休闲西服外套的女孩站在门外,通身卡其色服饰,一眼看过去视觉很温柔。
但女孩表情冷淡,不用敬称,开口直接道:“你好,我叫思琳·格林,你叫我思琳吧。”
白绒一愣,点点头,“……你好,我叫莉莉安。”
白绒刚来巴黎时懒得起法语名字,但自己的名字跟黎卉的名字一样拗口,中文里的“h”和“r”都不是法国人能发出来的音,黎姓“lee”还算好称呼,她这个“bai”就麻烦了,总被喊错,喊得像“北”似的,没办法,她只好取了一个法语名字莉莉安。
如果有人非要问她完整中文名,她才会说出自己的乳名“棉棉”。“mian”这个发音还是不难的。
见到思琳的第一眼,白绒就对这女孩的脸眼熟。这女孩有大双眼皮、高挺鼻梁,但面部整体走势偏平,给人一种温婉的感觉,有明显的东西方混血感。
然而询问后她说只会法语。
她说她就是法国人。
“关于嗜睡症,卉卉一定跟你提过了,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的病,思琳。”白绒引对方进门,走到吧台边给烧水壶注水,“假如我偶尔在客厅里睡着了,麻烦你看见后叫醒我回房间睡,好吗?非常感谢。等过两天我收到国内寄来的药了,这种情况可以得到控制。”
这病从去年出现开始,虽在药物的作用下得到控制,有逐渐康复的趋向,且犯病次数极少——但只要犯病,任何一次场合都不曾让人“失望”过。有一次,她骑自行车在国内西湖的苏堤慢行,下坡途中睡着了十几秒,自行车直冲向前,差点没给她栽湖水里去,还算幸运,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了草坪上。
思琳听得愣了片刻。
白绒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这还不算惊险,我曾经在新闻上看到有这类病的患者独自在高速路上驾驶时睡过去了,不过幸亏只发作一分钟,醒来发现居然还安全行驶在公路上。运气很好,没丢命,也没让别人丢命。”
思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半晌,思琳消化掉怪事后,才面无表情地说:“很正常,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想睡懒觉。”
“不是懒觉,是病啊。当然,睡懒觉我也确实喜欢……”白绒很无奈。
“噢,好吧,但介绍我来的那个女孩没有告诉我你的病。”
“啊?那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思琳开始把乱七八糟的颜料逐批搬到客厅空旷角落,“有很多人醒着,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跟睡着了差不多。”
白绒:“……”
为什么突然哲学。
“谢谢!其实我除了早睡晚起的作息习惯,只剩记性差的缺点了。你稍等,我去给你泡花茶,坐下来慢慢说,水应该已经烧开了。”
白绒迈着欢快步伐跳到吧台边,拿起杯子,倒水的动作渐慢,“咦?水怎么还是冰的,热水壶坏了吗……”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把剩下的水倒去水槽。
思琳搬颜料时经过,瞥一眼,“你好像没有按开关。”
白绒往下方看去,尴尬笑笑,把开关打开了。
她转身正要走开——
思琳:“你忘记重新加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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