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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与悍匪(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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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是一次反盗反娼的事件,用老百姓的话讲,就叫“扫黄”。

那还是栾提顿少年时流落大荆时候的事,他阴差阳错地被卖进了长安城最红火的南风馆;长安城的勋贵都爱豢养胡奴,年轻的栾提顿鲜活俊秀,自然就成了馆子里的上等货。

他被当成“新倌人”卖初|夜的那天,帝姬暮芸带着一万两银票登了楼子,力压多位色中饿鬼,十分豪迈地做了这个冤大头的嫖|客。

说来惭愧,顾安南那时初入禁军,正是代表官方前去“扫黄”的。

他依稀记得十七岁的自己穿着玄底金绣的飞鱼服,在盛怒下踹开了南风馆顶层内厢的大门——

本以为会亲手捉个奸,不料里面两个人虽然都是一脸惊愕,衣服却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小帝姬甚至还有意地跟着人家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不理我了么?”小帝姬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才分开半天就来求和了?”

“芸殿下,”少年顾安南走到近前,猿臂抄着她膝弯轻巧地一兜,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简直气笑了:“您老人家去京城里问问,旁的贵女同相好吵架以后,左不过是撒娇生闷气,像你这样出来嫖|娼的还是头一份吧!”

他嘴上嫌弃,抱得却紧,大踏步就要走出房门去,那架势简直像条叼着宝贝的大狗;帝姬作势要掐他脖子,呲着一口小白牙凶道:“下回你再惹我生气,我还出来找他‘玩’——嗳嗳,那个美人,你叫什么来着?”

在旁边做了半天隐形人的“新倌人”站了出来,用不怎么熟悉的汉话说道:“我的名字是,顿。”

“芸殿下既然给你赎了身,你自去吧。”顾安南一矮身抱着人走了出去,连看都没回头看一眼,只留下一句话:“要是南风馆敢拦你,你就说在禁军里认识个姓顾的,是他让你出的京。”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短短四年之后,“冤种嫖客”力挽江山,成了大荆王朝最后的辅政帝姬;“扫黄队长”悍然谋反,成了西境边陲的起义首领——

而那位花了长公主一万两银钞的“清倌人”,则在回到匈奴之后鸣镝弑父,一举成为了草原上最为强盛的木苏尔部大单于。

六年里山河巨变,物是人非,当年的他们又何曾想过,自己将来还会走入这样的境地。

“其实一开始我发现是左贤王来接亲的时候,已经感到有些不对了。”暮芸率先从回忆里走了出来,搬着脚凳往火堆边上坐了坐,伸出双手去取暖:“若按中原辈分算,这一代的左贤王其实算是你的大伯,平生最是好色——你让他来接我算几个意思?”

栾提顿刚迎来了人生最惨痛的一次失败,又命在旦夕,看起来却依然很坦荡。他大大方方地答道:“听闻殿下身边有一名身手不凡的高姓护卫,如果殿下遇险,想必他定能出手相护。”

顾安南打断了他慢悠悠的机锋,言简意赅地说道:“他一共带出来两名大将,一个左贤王,一个右谷蠡王,都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此次他不过是趁机铲除异己,就算你不动手,他也不会让这两人活着回去。”

“猜到啦,”暮芸被烟火呛到了,用手在鼻端扇了扇,对栾提顿道:“你只是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被生擒,所以眼下才如此被动。”

栾提顿“供认不讳”,看了一眼顾安南,意有所指道:“殿下,荆人在中原到处造反,草原上却也不安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呀。”

“不过顾统领真的打算在此处了结了我吗?”栾提顿勉强坐直身体——暮芸这才发现,他一条腿已经被活生生折断了:“在这杀我,木苏尔部定会与你为敌,将来日子可未必好过。”

暮芸唇角轻挑:“他不杀你,我就杀你,难道还放你回去真的跟楚淮狼狈为奸不成?到时候大荆若真被你们两方围攻,岂不是也要落入单于今日的窘境?”

栾提顿:“你的大荆已亡,我说过了。”

遣妾一身安社稷,回首江山日已西。

暮芸喉头一哽,面上却分毫不显,即便是狼狈至此,她也依旧微微抬着精致粉白的下巴:“你说话,我不信。”

“嗳嗳,”顾安南突然咳了一声,似有不满,抱臂道:“像什么样子。”

暮芸抿唇看他。

她整张小脸都被河水冻得发白,只有樱唇因为被紧紧抿着而泛出些微的血色;猫一样灵动的眼睛闪着些微的水光,就这样带着点迷茫和遗恨看了过来。

“没你事了,下去吧。”顾安南侧过身,目光在她湿淋淋的嫁衣和软甲上一转,看到了她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磨出的伤痕。

他挥了挥手,好似十分不耐烦地侧过脸蹙眉道:“营帐里有衣裳,去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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