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雪霁眉头皱起来，琉璃色的眸子里划过抹阴郁，他抬眸看向段萤垂在身侧的衣袖，宽大的缝隙中，那只手臂乱七八糟缠满了绷带，绷带上渗出血迹，冒着新鲜的血气。

怒意在心口涌现，雪霁第一次彻底撕裂冷漠的面具，他并不想让段萤看到自己这副神情，于是便看向雾气蒸腾的水面，‘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就那般让你靠不住么？’已经要脱口而出，却终究未真的问出口。

段萤在雪霁身边坐下来，将刚刚从滚烫的血液中解脱的脚浸入波光粼粼的水中，那凉意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眸子。

雪霁便板着脸捞了他的手臂过来，掀起他的衣袖，将那些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一点点拆下来，看到洁白手臂上那些几乎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动作一顿，眉头便狠狠皱起来。

段萤并未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对那些伤毫不在意，道：“既看到了，便帮我重新包扎下吧。”他看向远处连着大湖的江河，眸子里映着盈盈水光，混着些许怀念：“你也知道我不擅这个，最擅长这个的是桃橘，其次是你。”顿了下，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小雪啊，告诉我，你师姐是谁杀的。那人死了么。”那声音平静无澜，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雪霁正在将手臂上最后一道伤口仔细涂上药，闻言他瞳孔一缩，手颤了颤，药粉便洒在衣襟上。

沉默一瞬，雪霁撕了干净的衣衫，将那条手臂认认真真包扎好，道：“东皇段氏，无相剑段问。我和大师兄，没能杀他。”他的声音平静淡漠，琉璃色的眸子里却在那一瞬间划过一抹痛彻心扉的恨。

段萤眼里有冰冷锐利的杀意，他“嗯”了声，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他眯着眸子看天边越来越光芒刺目的太阳，面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漫不经意又懒洋洋的神情，初升的朝色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重回人间后他第一次伸手重重抚上身边已经长大的徒儿的发，道：“小雪，这些年辛苦你了。还未正式说一句，我回来了。”

雪霁猛地睁大了眼睛，无数过往如凌乱的水流般在脑海中乱窜，眸子里的酸意上涌之前，他轻轻拂下了段萤的手，别过头将自己的神情藏在阴影里，他逾越地将自己的手覆在段萤的手背上，轻轻道：“我知道。”

一个黑色的鱼尾坠子被段萤丢进雪霁怀里，雪霁还未开口问，段萤便道：“你的生辰礼物。这是我爹用过的剑，应该是把好剑。我擅用刀，这剑闲着也是闲着，便给你罢。”

雪霁一怔，他将那坠子握在手里，触手生凉——这是段萤从不离身的坠子。

段萤并未理会徒儿有异的神情，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名字么，我爹也未曾告诉过我。你现在是仙君，这剑便唤栖仙吧。”

“小雪啊，你师尊我放了一夜的血，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雪霁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沉默了一瞬，才道：“好。”

在他要进船舱走到另一头船板准备餐食前，段萤轻轻拍了他的肩膀，雪霁回头，便看到段萤冲着他露出个动人心魄的笑——

“小雪，莫要自责。一切，有我在。”

他听到他道。那声音里仿佛沉淀着动人的暖意。

太阳终于自水域中彻底升起，灿烂耀目的金光自段萤身后猛地涌入，雪霁便觉得，在那温暖的光里，段萤就像他无所不能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