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等到月圆之夜,雪霁便把小舟停到了芦花荡中。皓月之下,轻盈的芦花荡恍若梦幻的轻纱,将小舟挡得严严实实。
越往南走,连通的河道越靠近东面的大海,此时便有无数海流萤四处盈盈升起,将沉寂的水域照得亮如白昼。
一盏孤烛置于船板之上,照出一豆澄黄的光影。雪霁闭目盘坐烛旁,面容看似平静,拢在袖中的手却已握成了拳,惯常戴在指上的银戒此时被他握在掌心,几乎将掌心勒出血来。
身后昏暗封闭的船舱之中,段萤虚弱地曲膝靠在舱壁上,他呼吸紊乱,面色潮|红,碎发因着冷汗乱七八糟地贴在额上,漆黑的眸子里却泛着锐利的寒芒。
他右手抬起展开的折扇,以扇为刃,面无表情地狠狠划上了自己的左腕,鲜红的血霎时沿着白皙的腕面汩汩流出来,洒在衣衫上,流了一地。
段萤随手将扇子丢在地上,还在继续流血的腕垂在满是血迹的衣衫间,他也不管,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摇摇晃晃的船舱,调整着散乱的呼吸,不发一言——
他有心魔,闭目便是那场铺天盖地的业火。
他根本不屑于纾解心魔,却也不想沉沦其中。即使在身体最脆弱的时候,他也必须清醒地直视自己身体里那只暴虐愤怒地嘶吼着的野兽,而不是变成野兽本身,被那场早已过去五百年的炎炎烈火彻底吞噬。
想到这段萤闭了眼,嘴角扯起抹漫不经心的自嘲之笑——若是因为发||情而入了魔,还得仰仗徒儿去救,那他这个做师尊的,也太过丢脸。
血液里的热流再次涌上来时,段萤不耐地“啧”了声,有气无力地朝地上的扇子摆摆手:“给我过来。”
折扇泛着萤色光芒,乖乖回到了段萤手中,于是段萤的左腕上有了第二道皮肉外翻、血流如注的狰狞伤口。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着整个空间,仓外一团团泛着碧光的海流萤发了疯似的撞着外面的船壁。
舱外船板上的烛光被扑来的海流萤吞噬,鼻尖嗅到了血味,雪霁蓦然睁开眼睛。他皱了眉,看向船舱方向,那里却传来段萤比以往更重的呼吸声,连一声呼痛都没有。
雪霁的掌心终于被银戒刺破,渗出血来。他垂了眸,瞳仁里翻滚着痛苦的不甘,却终究没有进入那个有段萤在的船舱。
……
这个夜晚漫长得可怕、明亮得可怕。
雪霁静静坐在船板之上,在飘摇的白色芦苇中独自看圆月渐渐西沉,流萤渐悄,最浓重的黑暗之后,东方露出了第一缕晨曦,水域之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最后几只零星的海流萤消融在晨光里后,身后终于传来船舱打开的声音。
雪霁瞳孔一缩,却因为坐了一夜,僵直的身体没能立刻回头去看。
段萤难得穿好了他那件黑色的外袍,却赤了脚,他一步步走到了雪霁的身边,吸了口舱外清冽的带着湿意的空气,舒展了下筋骨,眯着眸子看了看东边初升的太阳,苍白的面上浮出个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笑,道:“今天天气倒是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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