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生滚粥(1 / 2)
吟风和他的目光缓缓相接。
“是你?”男子恍然道。
昨夜大雪,星月微光都挡在了乌云之后,他并没有看清吟风的长相。午间救人时匆忙一面,也只是觉得这姑娘眼熟,一时竟没能认出来。
吟风还没来得及回话,李策就端着空碗拿着筷子从后厨走出来,一边分着碗筷一边和她介绍起来。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会来咱们公厨吃饭的人,京兆府少尹,周沉。也是他,昨天晚上把你从雪地里救回来的。”
周沉皱眉,拢起衣袖好整以暇地坐下,“你又编排我什么了?”
李策大喊着冤枉,顺道把吟风留在公厨打荷一事也向周沉说明。
“我听陆司簿说了。”周沉揉着太阳穴,声音略带疲惫。
趁着他二人说话的时间,吟风默默摸了下鼻尖,不知为何,总觉得嗅觉好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食物的香气暂且不说,她竟然真的依靠着气味辨认出来了她的救命恩人。
这算是,金手指吗?
思绪收拢,吟风碗里多了几块排骨和一只鸡腿,米饭本就盛得多,李策还不断夹着肉给吟风,尖儿上的芋头都摇摇欲坠。趁在彻底坍塌前,吟风赶忙把芋头塞进嘴里。
绵密软糯的芋头吸饱了鲜美的鸡汁,浓淡适中的盐味包裹着芋头本身的甘甜,在味蕾里悄然绽开。
好吃!
长时间蒸煮的糯米排骨更是一绝,圆滚滚的糯米充盈着肉汁的咸香味,排骨酥烂脱骨,只用轻轻一抿,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连吃了好几口肉,翠绿的菘菜拿来解腻再好不过。淡淡蒜油点缀下的菜叶脆爽无比,回味虽有微苦,却恰好化去大口吃肉后的油腻。
吟风细致观察了这菘菜的形态才发现,它和现代的白菜很是相像,只是口感上还不如白菜那般清甘,倒有着别样的风味。
她还在仔细地品尝着味道,那边周沉已经就着几片清苦的菘菜叶吃完了一碗白饭,连一口肉都不曾夹过。
他已停下筷子,正要起身。
李策连忙拉住他,拿起公筷往他碗中夹了块排骨,“这可是我花私房钱,好不容易买到的!”
话音刚落地,京兆府门外的鸣冤鼓响起了沉重而密集的声音,与此同时,周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公厨院中。
只有李策方才夹给他的排骨空落落地冒着热气。
“忙死他算了!”李策朝着周沉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句。
吟风隐约听见,那鸣冤鼓的鼓声是伴着肝肠寸断的哭喊一起的,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李策,“出什么事了吗?”
李策点头,“周少尹今晚怕是又回不了家了。”
又解释说,大梁京兆府掌管京畿都城二十二县,立于天子脚下,事无大小。都得极尽细致,稍有失误损的则是天家颜面。
如今的京兆府尹由端王严勐所代,王爷身份尊贵,实则只在重大案件时,才现身主持大局。
更多的繁杂事务,多由身为少尹的周沉一马当先。整个京兆府,周沉算得上是最为忙碌操劳的。
这么想来,吟风白日在青楼门前遇上周沉,很有可能是在他查案的途中。
那时李策在青楼前找到她,也说过一句“嫌命不够长”,青楼虽是个风月之地,女子不宜前往,但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再加上鸣冤鼓的异动。看来,京中应是发生了什么案子。
她驻下筷子,泄气地看着空碗里那早就凉透的排骨,“周少尹才吃了几口菘菜,排骨和芋儿鸡都一口没动。”
“你给他隔夜冷粥和梆硬的干饼他都照吃不误。在他眼里,吃饭只是浪费他看公文和查案的时间罢了。”李策宽慰起吟风,“你今天表现不错,是周沉这小子不识好歹。”
大家都是厨子,李策知晓精心备好的饭菜不被人赏味的寂寥。
吟风叹了口气,也就算了。
她向来乐观。既然已经留在公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让恩公周沉吃到她做的美味。
回过神时,李策已经把吃剩的菜肉都装在盒中。临了,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我去给狱中犯人送食,你且把这些锅碗瓢盆洗干净。”
“都听李叔的。”
吟风收拾完厨房的狼藉,又打点了她在柴房的临时住处。李策说司簿给吟风分了间杂役住的房间,只是公文还不齐全,她只能先睡在柴房。
能免去颠沛流离、为奴为婢,已然幸运。
吟风知足。
唯有一事,她有些贪心。
白日做饭时,她从李策那打听到,京兆府公厨每月发的份钱,是按照官差们缴纳的伙食费比例来算。
也就是说,在公厨吃饭的人越多,李策和吟风的工资才会越多。
且不说她自己的生活用度,原身在老家还有个卖身为妾的母亲。自己顶了原身的命方能活着,那当然要尽一切可能救母。
她必须得支棱起来,好好经营公厨。
除去报恩以外,还得靠着自己多赚些银两,救母亲于水火。
重振公厨虽有诸多困难,但,西市再近,近不过京兆府府门内的公厨小院。胡食再新奇,新奇不过她一个美食up主。
从李策的手艺能看出来,大梁的烹饪技法多在蒸、煮、炙、烧当中。现代人最常使用的煎、炒、爆、炸还没有大面积运用开来,这也正是她可以大展身手的空间。
吟风迷迷糊糊思虑了一夜,天还没亮,她便跟在刚醒的李策说明了想法。
李策还打着呵欠,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吟风,也准许她用昨天剩的食材做点早饭分出去。
厨房里还有做芋儿鸡剩下的鸡胸肉,李策嫌弃它干柴难嚼原想扔了,吟风不舍得,便小心冻在了窗台下,这下派上了用场。
菘菜也剩下许多。吟风思索一阵,打算做个生滚粥。
她取出一碗稻米、半碗粟米,过水洗干净后撒了半勺盐和一丝油腌制上一刻钟。再从橱柜深处翻找出砂锅,倒进半罐子井水,把腌入味的米粒放进去煮沸。
水开之后,她不再多加柴火,就那么小火慢煨,等锅中汤水一点点变得浓稠。
鸡肉从窗台拿下来后也差不多化冻,倒是吟风的十指冷得发红,连刀都拿不稳。她使劲搓搓手心,又举在柴火前烤了一会才恢复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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