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众人齐声说:“知道!”
周魁盯着妻子注视半晌。片刻,梆梆硬地冷哼一声,兀自往小隔间洗浴去了。经过她时又停住,幽幽沉沉地瞥了一眼。
雪砚每一根汗毛都是乖巧的。
不敢和猛兽对视。
她对这人依然怵得很。虽然已是一夜的夫妻,可这仅仅导致她被占有了——她这个人彻底地属于他了。而他,却一点也没有属于她。
这就是雪砚的感觉。
当然啦,除了尊贵的公主,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占有男人呢?在这世道是不可能的。
早饭丰盛得叫她眼花。
终于有钟鸣鼎食人家的气派了。
这是刘嬷嬷、春琴和小笛一手操持的。也有府里大厨房送来的一些。
相比梳头一事上的笨拙,饭的品相堪称秀色佳绝了。
雪砚头次见到一大早上就摆荤盘的。腌鱼,蒸蹄子肉,牛肉末酱。各式甜咸小菜摆了十几碟子。配着花式馒头,乳饼,春卷子。
还有栗子、榛仁、红枣和花生梅桂熬制的糖粥
多得叫她不知如何下嘴。
只是,第一天吃夫家的饭,她也不好意思敞开了吃。馋相百出会叫人笑话的。只吃个五分饱,便停了筷子。而他在新婚妻子前倒一点不拘着,吃了她十倍的量也不止。
吃完了,两人也没讲什么话。各自歇息一会。他淡淡地说:“带你去一趟东府里。”这便是要去拜谒长辈了。
雪砚积极地说:“好。”换上了一双羊皮小靴,又披一件斗篷。抱上她早已备好的礼盒,便随丈夫往院外去了。
两个嬷嬷见她一脸欣然,颇有感慨地对了一眼:四奶奶好像对府里情况十分懵懂。只怕是爹娘瞒着她啥也没讲,就把人嫁过来了。
可怜孩子,待会儿可别哭着回来哦。
周家功勋传家已有四代。到上一代出了个绝顶奇怪的国公爷:出了名的痛恨美人。恨得不共戴天的地步了。
他一生战功彪炳,唯一一次的败仗就因中了敌国的美人计,折损了几万兵马。还害死了发妻。打那以后,切肤地领悟了“淫为万恶之首”,把府里长得稍微像样的女子全给打发了。
给儿子们娶的媳妇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丑。但却各个身怀绝技,才名傲世。这是老国公爷一提起来就觉得光宗耀祖的事,对这些儿媳老是夸不绝口。
可是到了这四爷,却是天下第一离经叛道的逆子。坚决不肯服从父亲摆布,死活要娶一个自己相中的、可心如意的人。
父子间一直斗智斗勇,鸡飞狗跳了好几年。斗到他二十四岁了,都已经封“昭武大将军”了,还连一个妻室都没有。
老国公爷抱孙心切,不得不让了一步,同意他自己去折腾一门亲事。但有一条,不准把狐狸精和祸水弄进家门。
没多久,四爷三下五除二地定下了满京城皆知的美人儿。
相看和提亲时都是请二叔二婶出的面。压根儿没要老父亲的恩准。
下婚书时,父子俩已在家里大闹一场了。
差点兵刃相见。
昨天拜堂时,老国公爷倒是去受礼了。但那只是因为宫里来了人,不愿家丑外扬才忍住了一口恶气。
再加上,还没领教这四儿媳美到啥程度呢。只是徒有虚名也未可知。要是亲眼见了这一张足可祸世的脸,只怕三尸神也会炸出来了。
李嬷嬷勾着脖子瞧四奶奶那翩翩欲仙的小模样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诶哟,我一见了她呀,心尖子都喜欢得直哆嗦。你说,谁会忍心叫她哭呀。”
刘嬷嬷粗声粗气地说:“那不一定。这世上的美人谁不是九磨十难的?我丑了一辈子,现在才知道丑的好处哩。”
“哎,倒也是”
往南走到一个影壁,雪砚回身望了一眼。
这才瞧清自家院子的全貌。正面五间大屋子,厢房,抱厦,华庭,入目皆壮丽巍峨,雕梁画栋。大雪也盖不住它盛气凌人的华丽。
她真的嫁入了一等一的高门啊。而这个凶霸霸不可一世的丈夫,竟是几代贵勋之家养出的纯正公子爷。
这一多月来,她的心七上八下颠倒了多少次,到这一刻生米真的做成熟饭了。
这一切多不可思议。
娘曾对她说,周家的四个儿子特别争气,各自都挣下了赫赫军功。
尤其这位四爷悍猛得没边。武力、兵法和才智都像天煞星入世,曾谱写出一个“以几百精兵大败蛮夷十万大军”的神话。还有许多吃人的恐怖传说
如今住的这地方是圣上赏赐的“大将军府”,和东面的“国公府”是打通了的。周家四兄弟已分家了,但是不分府,都和老父亲住一块儿。
这给外人一种印象,周家人的军心凝聚得像铁块似的。
一旦有战事发生,是准备倾巢而出,满门报国的。
雪砚想着想着,心里有点发虚了。
她这个在寂寞的杏花春雨里长大的弱女子,怎么能做这种人家的媳妇儿呢?
她连杀只鸡也不忍心的哎
雪花儿满天飘飞。
一路的景致都在雪里了,入目皆空明如幻境。只偶尔在白茫茫中窥见一两枝寒梅,或苍松翠柏的一点绿,更有奇绝、丰灵之美。
他背着手走在前面,她捧着礼盒随后。
一路上和许多新婚夫妇一样,谁也不理谁。只是她不小心踩滑一脚,斜斜地栽出去时,他像背后长了眼,转身一个漂亮的“捞月”,就把人稳稳地揽在怀里了。
冷不丁撞进对方的眼睛,彼此都惊心动魄地愣了一会。她想到他这条胳膊在夜里是怎样的霸道,顿时把脸红得剔透了。
他的黑眼睛也起了风。面对眼前的她,看见的却是昨夜的她。耽搁了一会才好像不高兴地说:“走路带好眼睛。”
“哦。”她乖巧地低了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他皱着眉,酷酷地问:“想说什么?”
她轻叹一声,带点恨悠悠的意思说:“只是一句很甜的话罢了。夫君放心,我不会讲出口的。”
周魁生生噎了半天,冷冷地转身走了。他明白糟了。这家伙胆小如鼠,却又敢于妄为。分明是个活宝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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