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1 / 2)
杂乱的铺中挂着些铸具铁器,来往布衣白丁与三人华贵的衣着格格不入,空气中浮着些扬尘,沾上了卫明姝的衣袖。
“沈将军。”卫明姝没有抬头,转而又想起刚才御花园中那道目光,只觉得头顶传来沉重的压迫感。
魏姝仪眨了眨眼,也不禁纳罕,“沈将军怎的也从宫里出来了?”
总不能是跟着她们过来的吧。
“我”沈轩这才扫了眼四周,这似是一家铁匠铺。
他开口道:“来打把剑。”
卫明姝满是惊讶,终于抬起头,“沈将军也知道这铺子?”
她记得这人好似才回京不久,她自己也是因着常在京城摸索才发现的这家铺子。
沈轩没有回答,静静地瞧着卫明姝。
周遭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铺内依稀传来几声打铁声,卫明姝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此时李掌柜捧着一把长剑走来,笑呵呵地道:“卫姑娘,这就是那把剑了,还差细磨,但基本已经成了。”
卫明姝没再理会沈轩,笑道:“可否试一下这把剑?”
“自是可以。”
卫明姝抽出剑身,那剑显然打磨过一遍,剑身青光照人,她将剑尖指地,向下压了压,只见剑体弯而不折,在离地后迅速弹起。
沈轩看向她的动作轻笑道:“想不到卫娘子还懂剑。”
卫明姝微微挑眉,“何以见得。”
“真玉烧不热,宝剑拗不断1。寻常之人讲求宝剑坚而不脆,而懂剑之人当知,一把好剑当看其韧性。”
“是。”卫明姝谈及此,眼中也多了些光,抚了抚剑身,“常人只看宝剑坚利,而略其韧性,殊不知铸剑之道,淬火之术重要,回火亦然重要。一把宝剑当讲求刚柔并寓,以坚克柔,以柔克刚,方能无坚不摧。”
卫明姝第一次仔细打量了眼沈轩,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那把剑,皱眉道:“沈将军这把剑可是有何不妥?”
沈轩道:“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上次卫姑娘送了家父一把宝剑,我便想着改日来给自己换一把。”
“沈将军这剑可是用了多年?”
沈轩低头解下腰间那把剑,递给了卫明姝,“不错,此剑虽不是什么好剑,却跟了我多年,便也一直没想着换。”
他常年征战,倒不惯使剑,一直佩着却也不经常用。
卫明姝盯着他递来剑的手犹豫了片刻,接过那剑端详了一眼,只见那青纹剑鞘上布有几道剑痕,显然是用了许久,剑锋虽利但已经有几道细纹。
“沈将军此言差矣,宝剑在人不在名,此剑既随将军征战沙场,立不世功,虽无名却也是当得起当世名剑。”她将剑收起,还予沈轩道:“沈将军若信得过,可将此剑交予小店,重新淬火打磨。”
“那劳烦了。”
卫明姝见他应下,便示意李掌柜接过这把剑。
李掌柜听闻过此人,当日这位沈将军回京,长安茶楼小巷到处都在传其功勋事迹。
他当下恭敬笑道:“不劳烦,沈将军乃我大黎功臣,能为将军铸剑当是我的荣幸。”
卫明姝看向沈轩掏银钱的动作道:“沈将军也不必付定金,李掌柜与我乃是故交,既为明姝朋友,便不必这般客气。”
沈轩愣了愣,在卫明姝一番客道话中还没转过神,只见卫明姝已经转过身,向魏姝仪唤了一声。
“县主可看好了,有什么不妥?”
“嗯?没有。”魏姝仪的眼神这才从那把剑上离开。
卫明姝转头莞尔一笑,“沈将军,先告辞了。”
两人走出铺子,魏姝仪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明姝。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头不语,自打看到沈轩那道似火的目光后,约莫就明白了这人是如何寻到这家铺子里的了。
只是见卫明姝难得聊得如此尽兴,她便也一直没有开口。
“明姝和沈将军是如何认识的?”魏姝仪问道。
“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家中父辈有交情,倒也算不上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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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药铺如往常般开义诊。
阮文卿正站在卫明姝身旁,安静地看着她写方子。
自打来到长安后,他就时常来到丹青药铺帮衬些。
卫明姝正写的是安神助眠的方子,她停下笔,抬袖将方子交予一旁的老人。
那老人本随儿子来京城谋生路,不料儿子于路途感染时疫而死,心情大恸,几月以来难以入眠。
耄耋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世间一大悲苦。
卫明姝早些年看诊,本是为了学习医术,后来她才发现,仅这小小一方药铺,便能看尽世间冷暖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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