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2 / 2)
姜启岁想也知道,那些迂腐老臣,谏言起来什么也不顾,指不定从自己批到了母皇头上。
“以后的朝会你也不必参加了。除非梁尚书不再计较此事。”母皇斩钉截铁道。
一国储君,哪有常日缺朝的道理?母皇的意思,是要她去道歉求和?
姜启岁顿了顿,轻轻笑起来:“儿臣知晓了,等他归西,儿臣便回来上朝。想来他年过花甲,儿臣应该熬得过他。”
“胡言乱语!”母皇一掌重重拍在案上,“你这幅性子当真是要改。”
姜启岁的笑意凝滞,朱红的指甲抠嵌在琉璃地面上:“儿臣不是稚子,已经长成了这个混账样子,恐怕难以改变。”
母皇却不容她争辩,冷声道:“朕意已决,抬头。”
姜启岁皱着眉抬头,才见母皇桌案边还站了一人。那人一身绯色朝服,头戴七梁冠,下结青丝网,玉绶环。发冠一丝不乱,烛火和深色衣袍映衬着浅色眸子,睫毛纤长,眉宇间一派沉静,似一块无欲无求的冷玉。
从姜启岁的角度看去,正见他清晰的颌线,洁净的颈间一颗朱色小痣,美玉微瑕,却平白生了些许诱色。
好出众的郎君。
只不过看他的冠服,胸前仙鹤补子分明,一品官?
且不说这样俊美的男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如此年轻的一品官若是见过必然不会毫无印象。因而姜启岁确定自己与他未曾谋面。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此人是谁。
“这位大人是?似乎前日朝会未曾有幸遇见?”姜启岁毫不避讳地一笑,冲着他眨了眨眼,秋波暗送,清凌凌的目光如泉脉脉。
那人微微拱手行礼,行动间优雅至极,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臣柳清介,拜见太女殿下。”柳清介薄而白皙的眼皮轻掀,“前些日子臣寒邪侵体,卧病许久不曾参加朝会,臣亦不胜惶恐。”
原来是那位年轻的首辅,柳家的嫡长子。侄甥满地跑,他却至今独身,不知何故。
姜启岁细细看了他,颀长的身子掩在阔大的朝服里,除了脊背挺得直倒是看不出什么,面色十分苍白,宛若一块清冷易碎的白瓷,想必风寒确实还未好全。
“从今日起,柳卿便封为太傅,为东宫师。”母皇颇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姜启岁瞥了眼他胸前的仙鹤补子,加封太傅,难怪这一品朝服都穿上了。母皇是要给自己找个老师,拘束着自己不再失仪。
想必是前日见了她殿上“风姿”的臣子,都不愿领这桩冤差事。寻常闲官母皇又看不上,只能苦了这位因病没能上朝,不知自己秉性的首辅了。
姜启岁不想要什么太傅,她行事随意惯了,不乐意受人拘束。即便是这样姿容的年轻郎君,也不能以太傅的身份压她一头、管束她。
她总要想些借口拒绝了去:“首辅公务繁忙,再来教儿臣,一来二去累坏了可怎么办?大病初愈,要好好将养才是。”
母皇瞥她一眼,说出口的话不容拒绝:“用不着你多操心。你好好准备,要以师礼尊柳卿。”
“把奏章捡回来,出去吧。”
姜启岁侧着头看向裙边的奏章,纤指挑开,一见“梁宣”二字,迅速撤了手,摩挲擦拭着指尖:“梁哑巴写的?难为他能憋出这许多字来。儿臣不想碰。”
“满口没规矩的胡言!”御案传来一声脆响,玉笔碎在桌上,母皇发间凤头步摇晃动不止,满面怒容,“如今是连朕也唤不动你了?”
姜启岁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轻微的衣袍摩擦声和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绯色朝服下是一双干净无尘的皂靴,在琉璃砖面上映出一道长长的清影。
随着柳清介缓步靠近,姜启岁鼻尖萦绕的浓沉苏合香被淡淡的雪松清香破开。接着便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拾起那奏本,如竹节般匀称,透皮见骨。
所谓美色惑人,如柳清介这般的郎君,果真是无一处不美。
柳清介回身将奏本置于御案上:“太女殿下年纪尚浅,处事冲动了些,陛下莫要介怀。多加教导历练便好了。”
姜启岁抬眸看他,也不过是弱冠的年纪,就算是长得年轻,最多也不过而立,说她年纪浅?
母皇揉着眉心,靠在椅背上叹息道:“朕也只能寄希望于爱卿,替朕教导好她。”
柳清介躬身行礼:“臣定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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