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支箭(2 / 2)
直至暮色四合,耄仁寺终于迎来今日第一拨访客。
少年带着静如潮水般银衣卫,叩开了江如簇所住的厢房门。
“江娘子果然料事如神,下雨了。”
江如簇恭敬朝少年跪拜,目光却落在立于少年身侧一袭红色朝服的青年身上。
他目如远山青黛,容色如画,竟是一副男生女相,唇色不点而红,身姿俊逸又不失清雅,一看便知其身份之贵重。
“这位是长安城尚书令彭大人。”
“江娘子,陛下口谕,命尔即刻启程,前往长安城陛见!”
江如簇始料未及,愣了半刻才想起拜倒领旨。
她吃惊望向少年。
显然,少年却一副面色如常,很显然,他早已知晓口谕中内容。
他笑意盎然望向江如簇。
“江娘子,既圣旨已下,尔便随彭大人立刻启程吧,吾会传信给皇后,请她照拂于尔。”
江如簇心中一顿,目光淡淡望向少年,旋即又笑开。
“是,大人。”
幸好来耄仁寺,卉儿丫头本就提江如簇收拾了简单行囊,此刻只需稍加整理,立刻便能启程。江如簇望着厢房中忙进忙出的卉儿丫头,以及震惊无比的看守二人,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将三人托到了少年面前,请少年代为照顾,直至她从长安城回来。
这对少年来说并非大事,他立刻便应下,直言江如簇不必担心,他定会将三人妥善安置在营帐之中。
彭大人随行而来是一辆四乘马车,与随行侍卫静立于泼天大雨之中,少年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
“江娘子,雨势太大,道路泥泞,四乘马车行路并不安稳,加之陛下急召,或许路上并无休息之时。江娘子不如用吾的马车,无论急行或是夜行,都可做到又快又稳。”
江如簇曾坐过少年马车。
听闻是陛下特地下旨,遍寻长安城巧匠,打造的一架六匹玄铁马车,专司少年急行军之用,不止马车本身价值连城,辇制之内更是与众位皇子用辇礼制相差无几。这边意味着,少年这驾马车,代表的不仅是安全,更是身份地位。
江如簇心下大惊。
叫她在太原郡内坐一坐少年马车,最多也就是引起江老夫人不满与猜忌;若是招摇过市,坐着这辆马车抵达长安城,只怕惹怒的就是陛下了。
她正欲出言拒绝。
那位彭大人却神来一笔,在旁边连连道好。
“虽则这样说是对陛下不敬,但我还是要吐槽一二。陛下派来的那驾马车,天晴时行路还尚可,遇上这样天气,便是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偏偏陛下急令,要江娘子即刻便前往长安城陛见,若便这般入得长安城,只怕江娘子不被雨淋死,也得重病一场。”
“那便是误了陛下大事。”
“吾本就打算借高将军马车一用,不想高将军先开了口。在下谢过高将军,高将军果然不负陛下期望,能事事处处急陛下之所急,吾等佩服!”
少年马车一如既往华贵而精致,也确如他所言,即便是在暗夜大雨中也能平稳急行。
虽则马车中备有卧榻,可为避嫌之故,江如簇还是板着身子坐在旁边窄凳上,一行人急行三日,才终于出得太原郡,入长安城境内。长安城并未下雨,却也如满城昏鸦般乌云盖顶,卷卷风声裹杂着刺骨寒意及潮湿水气,甚至叫人无法畅快呼吸。
而江如簇面对这一切,却无半点异常反应。
她正坐在马车内静静发呆。
她从未想过,这么快便能被皇帝陛下召见,更无法确定,此次陛见究竟是福是祸。
但无论是何等样情况,她都必须在逻辑与事实允许范围内,尽量将自己的理由找的圆满且平淡些,以期能够完满回答出皇帝陛下所提所有问题。
传旨美人彭大人虽在太原郡境内淋成落汤鸡,着急脱离困境,未曾与江如簇说上一句话;可自打进了长安城境内,停了雨,他便自来熟的和江如簇攀谈起来。
“江娘子,吾曾在陛下书案上,见过高将军所呈之绢帛,其中所画之皇城避雨防洪系统,是吾有生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奇幻奥妙。吾一直觉得,能献上此图者,必是一位热衷于游历,踏遍千山万水,对屋舍建设有极其深刻研究的男子。未曾想,献图之人,竟是江娘子这般深闺小女娘。”
“不知江娘子这一手绝妙技艺,是哪位大能教授。”
“吾也对房屋城邦建设之事颇有兴趣,江娘子可否为吾引荐一二,若江娘子能使吾见到那位大能之士,吾一定重金酬谢。”
彭大美人说话间一连咳嗽数声,喷嚏擤鼻涕之声不绝于耳。
江如簇虽隔着车帘,仍能想象得出彭大美人此刻是何等样惨。毕竟彭大美人不像她有平稳马车坐,而是在急雨中策马奔驰。可即便是马儿,也可以在各郡县驿站中调换更替,他这个传旨大人,却得一竿子支到长安城,片刻不得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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