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吻鲸歌(1 / 2)
入冬,崇礼市刚经历一场降温,清早空气稀薄,带有丝丝凉意。
临荫巷的商铺天没亮便出摊,路边的铁皮招牌上,眼花缭乱的写着“xx瓷器”、“xx玉石”,也许是时间尚早,光顾的客人稀稀拉拉,但并未影响商贩们的热情,插科打诨和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本地人熟知的旧货市场,运气好能淘到值钱物件,但大多数时,顶多买点旧物和情怀。
倪阳既不买情怀,也没兴趣寻宝,她经人介绍,慕名来林记木料。
站在堆满木料的桌前,她挑捡一块木条拿在耳边,手指叩响,这声音不是她想要的,她微微蹙眉,又拿另一块。
店里传来刨木声,木料从机器上推过,薄如蝉翼的木花落在地上,林木匠刨完一块,抬头打量倪阳。
他以往见这姑娘来过几次,与闲逛的粗糙汉子不同,姑娘齐耳短发,苹果脸,五官精致,肤色莹白似雪,一双明澈纯净的鹿眼漾着清水,漂亮得显而易见。
林木匠见她出奇认真的挑选木料好一会儿,拍拍身上木屑,起身过去。
听见脚步声,倪阳抬起眼,微扬的眼尾透着清淡。
林木匠第一次近距离与她对视,和精致柔美的长相截然不同的是,这姑娘眼里淡漠通透,像是阅尽千帆。
林木匠拘了几分笑:“听得出来是什么木?”
“听不出,”倪阳眼里微微有了涟漪:“但是这块木料声音干净、清脆,穿透力也强,适合做民族乐器。”
说的八九不离十。
林木匠班门弄斧:“看你识货,我多跟你说几句,这是上好的黑檀木,做二胡特别合适,”他拿块金属板在木头上刮,趁机坐地起价:“你看看,这木头特别硬,是我一木友从国外寄给我的,进口货。”
这条巷子的人卖货,多少含点吹牛成分。
倪阳好歹算半个本地人,不好糊弄,诚恳道:“是不是进口货我看不出,但这块木头不适合我,音色不行。”
林木匠疑惑:“你买木头是想做乐器?”
倪阳如实道:“做木地板。”
林木匠挠了下脑袋,来他这大多数是定制手工家具,做木地板还是头一遭听说,主要现在都买现成的。
倪阳看出他心中所想:“现成的木地板不合适。”
林木匠闻言,从一桌子的乱木条里抽出几根,逐一介绍:“槐木,坚韧耐磨,还镇宅;杉木,抗虫耐潮不易变形;还有这龙凤檀木,结构密,承重性好,都是做木地板的好料子。”
他刚往外拿木头时,不小心多带出一块,那块不合适,偏姑娘伸手拿了去。
“那是榆木,”林木匠赶紧告诉她:“做不了地板,只能做脑袋。”
倪阳神色淡然的微掀眼皮,没听出他那句是玩笑还是语气不善,轻抿了唇,心无旁骛的继续挑选,林木匠给的这几块她都听过来,属龙凤檀木最好,声音醇厚,没有一点杂音,延展性还好。
“就要这种木料。”倪阳当即选中。
“龙凤檀木?”林木匠提醒:“一千多一平,价格你接不接受得了。”
“行,”她不想浪费口舌讨价还价,甚至都没问一千几:“两天能做完?”
“两天?”林木匠听天方夜谭的口吻:“你铺多少平米?”
倪阳:“一平米。”
林木匠:“?”
这姑娘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倪阳见林木匠误解,不疾不徐向他解释做地板的用途。
她是拟音师,近期接了单给电影做后期音效的活,需要营造民国一大户人家雍容华贵的氛围,木地板绝对不能出现老旧的咯吱声,但木头钉在一起,挤压上去,这种声音没法避免,她便提前做好功课,特意来这里挑选整块木料。
“拟音师啊,”林木匠没听说这个职业,不予评价,接话道:“一平米一千五。”
倪阳爽快:“成交。”
话音刚落,相隔几米的商铺前传来争吵声,闲逛的人们感兴趣,边把玩核桃,边慢悠悠围上去,不大功夫,就挤满人。
两个男人扯着嗓门——
“这分明是明朝格格用过的碗!”
“你放屁!明朝哪来的格格!”
人声嘈杂,倪阳竖起耳朵聆听,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靠近。
声音元素很多——
低声议论;
劝架的;
偷拍不小心按出的快门声;
树上受惊的鸟扑腾翅膀飞走的声音;
远处打磨琥珀原石的机器轰鸣;
急于围观,人挤人的衣服摩擦声;
突然,
“砰——”
一声结实脆响,碗的碎片轰然落满地。
所有杂音戛然而止。
倪阳思绪猛得拉回,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两个男人。买碗的把卖碗的脑袋开了,伤者满脸是血。
围观人们顿时慌了。
“伤人了!”
“快快快!谁打个120!”
“还拍呢,别拍了!”
倪阳被困于围观人群内,离闹事的俩人最近,位置尤为突兀,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的,正欲离去。
一便装小青年冲进来,掏出警察证示意:“先把伤者送医,打120了吗。”
路人纷纷点头:“打过了。”
小警察盯那俩男的问:“谁先动的手?”
俩人都指对方,异口同声:“他!”
伤者捂着脑袋:“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
另一个不甘示弱:“谁让你推我?卖假货还打人?”
“谁推你?谁卖假货?”
“你问问明朝有格格吗?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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