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1 / 2)
霍松拿着字条的手抖了抖,只觉得这薄薄一张纸变得十分烫手,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就算你什么也不求,侯府也容不下你。且倾慕侯爷的女子很多,不缺你一个。莫要顽固不化,还是识趣点,速速离开。”
霍松硬着头皮强调。
姜峤面上闪过一丝失落,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有人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地唤了一嗓子,“霍松!你好歹毒的心!”
与此同时,一本画册从屋外嗖地飞进来,重重砸在霍松的后脑勺上。
姜峤吓了一跳,霍松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地转头。
一个荆钗布裙、目光炯炯的中年妇人大步走进来,胳膊上还挎着包裹,显然是刚入府就来了这里。
霍松头皮一麻,笑得比哭还难看,拾起画册双手递上,“给老夫人请安。”
霍老夫人勃然大怒,抬手指着他怒斥,“呸!你请的什么狗屁安?!霍奚舟后院好不容易来几个貌美的小女娘,你竟敢把人都赶出去?!你想让霍家绝后是不是?!”
霍松扑后背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欲言又止,“老夫人,我哪儿敢啊,这都是侯爷自己的意思。”
霍老夫人噎住,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好啊好啊!我真是养出了一个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好儿子。”
“……”
姜峤被这位语出惊人的老夫人震慑到了,忍不住悄悄探头,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谁料眼一抬,恰好撞上霍老夫人扫过来的视线。
姜峤一怔,连忙垂眼避开。
霍老夫人盯着姜峤打量了一番,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你叫什么?”
姜峤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霍松应声道,“这位娘子名唤云皎,原是宫里内教坊的乐伎。”
霍老夫人点点头,“你喜欢霍奚舟?”
姜峤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蜷起,纠结地勾着手腕上的铜钱串。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霍老夫人从姜峤身上收回视线,一把夺过霍松手里的那张字条,瞪了他一眼,“这人我要带进内宅!”
姜峤手指一抖,腕上的红绳瞬间被扯断,三枚铜钱应声坠地。
侯府的外院与内宅仅是一墙之隔,布局却大有深意。墙外是下人,墙内是主子,这也是当初那些美人们心心念念要进内宅的原因。
霍松领着霍老夫人走在前头,姜峤落了几步,低眉垂眼地跟在他们身后。
“老夫人,万万不可啊……若让侯爷知道,老奴真的……”
霍松压低声音,还在挣扎,“退一万步说,您就算要为侯爷选个美人,也不必找个哑女啊。咱们来日方长,可以在建邺城中慢慢筛选,挑个更好的……”
“别给我来什么缓兵之计!”
霍老夫人不吃这套,“这次回建邺前,我特意找高人算过霍奚舟的姻缘,人家说了,我回府见到的第一个女娘,就是能替霍奚舟解煞消灾的佳人!”
霍松噎了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姜峤,口吻不自觉有些动摇,“就她?”
这二人在前面窃窃私语,姜峤则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将不小心被自己扯断的铜钱手串暗自收进袖中,跨过了雕饰着“子孙万代”的垂花门,进入内宅。
霍老夫人终于说服了霍松,将他打发离开,随后心情舒畅地转身,看向姜峤,“你面相好,我很喜欢。”
说着,她摆摆手拒绝了姜峤的搀扶,“老实说,长成你这样,就算是个哑巴又有什么要紧?左右霍奚舟也不稀罕别人跟他说话,你们俩一定合得来。”
姜峤羞涩地笑了笑,笑容赏心悦目。
霍老夫人满意地收回视线,“放心,我会帮你。”
待霍老夫人的视线一离开,姜峤便低头收敛了笑容,脸上的羞涩荡然无存,倒是添了几分懊恼。
天色半暗时,霍奚舟回到侯府,霍松匆匆迎了上来,告知他老夫人将一位美人带回内宅的消息。
霍奚舟步伐一顿,侧眸扫了霍松一眼,眼神冷得可以刀人。
“老奴想了不少法子将人逐出去,可那位娘子实在是固执得很,还说什么倾慕侯爷……”霍松试探地提了一句,见霍奚舟眉头拧得更紧,连忙改口,“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夫人正等您一起用饭呢。”
霍奚舟冷着脸继续往前走,步伐却沉重起来。
偏厅里,霍老夫人正差使着几个新来的婢女调整桌上的菜色,转头便见霍奚舟从厅外大步走进来。
从霍奚舟起兵之日算起,母子二人已有数月未见。霍老夫人上下打量霍奚舟,见他又比之前瘦了些,不免有些心疼,难得放软语气说了些关怀的话。
霍奚舟却只是神色寡淡地应了几句,使得氛围又冷了下来。
霍老夫人脸上的笑几乎有些挂不住。多少年了,她这个儿子自从进了军营,便一年比一年冷漠寡言,身上的煞气也越来越重,如今便是连她都有些遭受不住了。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霍奚舟的贴身侍从彦翎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食盒在桌上放下,“老夫人,侯爷知道您最爱吃明月楼的烧鹅,今日特意绕道给您带了回来。”
闻言,霍老夫人面上掠过一丝惊喜,笑容恢复如初,高兴地走上前,“当真?”
与此同时,霍奚舟侧眸扫视了一圈四周。厅内站着的都是侯府婢女,没有什么刻意妆扮的美人,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霍老夫人掀开食盒,明显高兴了不少。再抬头看向霍奚舟时,也注意到了霍奚舟搜寻的目光,笑了一声,“别找了,人不在这儿。”
霍奚舟在桌边落座,语气冷硬,“什么人?”
霍老夫人嗤笑一声,也不拆穿他,“我留了一个绝色美人在屋里,可惜今天吃错了东西,脸上起红疹,不好来见你。”
霍奚舟抿唇,不予回应。
霍老夫人拿出姜峤的字条递给霍奚舟,“瞧瞧,这是她写给你的。”
霍奚舟瞥了一眼字条。
那双黑沉无光的暗眸没有丝毫变化,眸底隐隐约约映出一行簪花小楷——“愿为西南风,不求入君怀。”
翌日,日上三竿。
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从武安侯府门前驶离,马车内坐着霍老夫人和戴着面纱的姜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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