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2 / 2)
她瞧见那抹红,回过神,歪着唇角一笑。
梅静臣很快写满了一张纸,苏雨砚凑上去伸手接过,眯眼看去,密密麻麻一大张的字竟没一个不端正的。
……
一张接一张的晾开,两个人的课业不过千来字,梅静臣很快就写完了,桌上铺满了纸。
一室墨香。
他收了笔,继续坐着看书,顺手将一旁的糕点碟子推到她面前。
苏雨砚才恍然想起,自己方才是想来讨点吃食的,再往前循,离开檀香舫时是想在他面前找回场子的。
桌案上堆着好些书,笔墨纸砚也未收,看着有些乱,他正读的认真,一页未翻。
苏雨砚从书架里挑了个话本看起来,每次抬头,他看书的姿势几乎都没变化,坐姿端正,微垂下头。
苏雨砚这会连话本也看不进去,到处乱瞄,找了个活儿:“你的书案太乱了,我帮你收拾收拾。”
梅静臣嗯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一下,继续看着书。
苏雨砚将桌案上的书归整起来,分了类,一一插回书架中。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整理。
四下寂静。
一直以来,姚夫子对苏雨砚课业中层出不穷的各路笔迹从未提出异议,只要她交了就成。
梅静臣每日都替她写课业,一次不落,而且两份课业的内容见解完全不同。
一天天过去,两人白日里在书院并肩而坐,散了学,夜里在书房两两相对。
隔得这么近,看了这么些日子,苏雨砚总觉得依旧看不透他,但他又总是乖乖让她瞧着。
他的脸色比才来扬州时健康得多,也许是找到了家人便安心吃饭睡觉了,竟又长了个头,比自己又高了些,离得近了,他同自己说话便得低下头。
他是书院里最聪慧的学生,姚夫子常常拿出他的文章让其他学生传阅,让大家都学习观摩。
她也抢来看了好几篇,她虽然看不太懂,但却总觉着不如他私下练笔时写的文章好。
她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如练笔之文,总之,他交给夫子的文章炳炳烺烺,内容顺着破题、承题一贯而下,仿着圣贤的语气,一遍遍论述着圣贤的思想,是规规矩矩的八股文。
但她时常从他身后的书架里翻出一两张他的练笔之作,满篇洋洋洒洒的审时度势,远见卓识之言,运笔徜徉恣肆。
至此,苏雨砚着实瞧不懂他,不懂他为何藏拙。
若是将这些文章交于夫子,那他在书院的名头岂不更胜?说不得整个扬州城都会晓得苏府有个才子。
在学舍里,刘熙越发张狂,不再只对付自己,苏照归吸引了他的目光。
苏照归的桌椅总是会缺胳膊少腿,一不注意,书卷便夹着一两只残虫尸体,钱串子、大蚯蚓时常光顾,有时课业还会被撕去一张或被墨汁侵染。
他每日去学舍,总是先晃一晃桌椅看是否稳固,再翻开书卷,轻轻拂去一堆死虫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等到苏雨砚有一次见着他翻开书时,忽然钻出一只活着的大马蜂,她忍无可忍地怒了,从他手中夺过书卷,扬手一扔,准确无比的砸到刘熙的脑门上。
他的笑意从尖尖的嘴角漾出,肩膀微颤,从胸腔里溢出细碎的浅笑声。
他眉眼轻抬,瞳孔清亮地看向她,眼睑下的桃色红痣被夏日的日晕映得越发艳了,一时夺目耀眼。
这日,苏雨砚又趴在雨化阁的桌案上看他写字。
她欣赏着他一笔一划写课业的俊雅模样,吃着她替他收下的点心,内心十分惬意。
苏雨砚转念一想,那褚家丫头若是知道自个儿的心血都进到了她肚里,不知会哭成个什么模样。
她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点心做的这么好吃作甚,要去当厨子吗?
那小丫头片子才多大点年纪,这就思那啥的春了?
苏雨砚盯着名头上是弟弟实际是自己哥哥的人,唔,这小子也就长得好看点,文章写得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别说褚巧稚了,就算是自己在路边遇到好看的猫儿狗儿,也会想给它喂点吃的吧。
她放轻了呼吸。
偷瞥着他。
少顷,她又重重呼了口气。
这小子也许比别的人长得更好看一点点,那丫头不过就是看上他的脸罢了,不就跟之前看上自己的脸一样嘛。
“……”,她静默了一瞬,那丫头觉着他比自己好看?!
“虚假!”她拿起糕点一口一个,吃得咬牙切齿,褚巧稚真是虚假!
梅静臣听得一声抬起头,瞧见她灵雀儿似的眼眸眯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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