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2 / 2)
“哈哈哈、咳、咳。”她掩饰的咳嗽几声。
她将鞋穿好站起来,端起兄长范儿,老成道:“你啊,吃不消那种书的,你就看些江湖义气快意恩仇的闲书,消遣消遣也就罢了。”
梅静臣的脚步追着她的影子,跟着她往书房走。
他看着她在灯影下的莹莹侧脸,随意问着:“扬州城内何处还能买到这类闲书呢?”
进了他的书房,苏雨砚将书架里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闲书都挑出来,一边抱在怀里翻看,一边回道:
“镇淮门知道吗?小秦淮那,檀香舫边上就有一家雅乐书肆,你去那转转,想要什么书就有什么书。”
“檀香舫书肆怎会开在那种地方?”
梅静臣拧着眉。
还揪着这个不放了,苏雨砚从书中抬眸,瞧他又似今夜刚遇到时一样的神色,嘴角尖尖的抿着,脸色板正。
她倒是也不气,抱起书,语气比他更不屑了些:“你当去那种地方的都是什么人呢?”
见他依旧望着自己不言语,她挑出一本明经史籍扔到书桌上,嗤笑一声:“读书人呗!”
“说起来,为兄我和小弟你也都一个爱好,爱看些游记杂谈。”她翻了翻从书架挑出来的闲书道。
她背负着继承总商之位的嫡长子身份,如今想去哪都不成。
三年前去秦州的记忆也没留下一星半点,她叹口气:“可是为兄不如你,你还有从秦州一路而来的所见,而为兄只能在书中看看江湖四海。”
苏雨砚又看向他,心里的算盘哗哗作响,扬起了个他看不懂的殷切神色:“你快些成长起来,替为兄分担些家业,成家立业,绵延后嗣、咳”
眼瞧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又变得一如既往地高深,雾蒙蒙地盯着自己,她忙漫天胡扯:
“到时和为兄一起去这些书中写的地方看看,也能一道去秦州看看呐!”
窗棂没合严,风偷潜进来,吹着桌上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摇摆不定。
正巧有一道风带着灯光拢在他的眉眼上,那层雾气似是淡了些。
他走近了,抬起上眼睑看她,瞳孔渐渐变得清亮:
“是,与你一道去秦州。”
雨后灯火映在他眼眸深处的碧湖上,轻轻晃动,碧水微澜。
苏雨砚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眼神,却扫到书桌上摆着的一盘核桃。
外壳发黑有些霉了,一看就是陈年的。
她心头一跳,是自己今日出门前让杪夏送的。
不料身边的人轻笑一声:“隔年的核桃,旧时仁。”
他又说了一遍,隽秀的眉目间隔着许多年的万水千山,似在呢喃自语:
“旧时人。”
苏雨砚怔怔地望着他,鼻尖是清苦的药味与甜腻的花香萦绕,她半晌没转眼。
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哪里又不一样了,双眸深处那汪青碧湖泊上似有汹涌波涛,刹那间湖泊上又似有暖阳高照。
唔邪仙心,海底针。
夜半。
孟春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合上里屋的门。
苏雨砚躺在榻上阖着眼,并没有睡熟,半梦半醒的。
她能听到孟春嘱咐杪夏说话声轻一些,还有廊檐下的鹦哥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又梦到恢宏的宫殿,转瞬又梦到明黄皇袍上狰狞的龙目,瞬间被魇住,浸出一身冷汗。
“咚——咚——”
远处传来浑厚悠远的钟声。
是素草寺的钟声。
她霎时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微微地喘息着,伴着钟声渐渐地放沉呼吸,睡了过去。
“少爷可睡熟了?”
“是,大公子。”
门“吱呀”一声轻响,被人轻轻推开了。
清祀走了进来,孟春跟在他身后。
“你又梦到什么,眉头皱的这样紧。”
他站在榻旁伸出手,想替她舒展紧锁的眉,却在快触碰到时猛地缩回去。
负手而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孟春眼眶一酸,忍不住叹息,又一次劝他:
“大公子,洪明顺心里晓得那小贵主已不受掌控了,他以前是洪明顺的一张好牌,如今可是悬在东厂督主洪掌印头上的一把刀啊,洪明顺赶他来扬州必是要在这里除了他。”
“不说洪明顺,只说安南王吧,他的人折在鱼骨巷,却还备了后手,这些天徐知府的家宅每日都遭贼呐。”
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的,又急道:
“您看这几日,那小贵主白天夜里缠着少爷缠得多凶啊!那小贵主虽在徐知府那立了靶子吸引安南王的死士,但苏家迟早会被盯上,不能把苏家的安危交到他手上啊。”
孟春心中焦急万分,上前一步,指向熟睡的苏雨砚:“您放心把她的安危交到他手上吗?”
“我会亲自保护她。”清祀的视线凝在她被月光拢着的眉眼上,毫不犹疑道。
“那我们在苏家的暗哨”
“不必再说,继续撤。”清祀道,“苏老爷已与他商量好了,也同我说过,便由他那边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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