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张贵妃见孟嬷嬷走了,小心翼翼地附在吴皇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吴皇后点点头,道:“春猎确实是个好机会,到时候文武百官、世家子弟都会到场,这么多人里要想混进几个杀手远比在宫里容易得多。”
张贵妃替吴皇后掖了掖被角,笑着道:“娘娘,你可千万得打起精神,养好身子,崇宁公主还得靠您庇护呢。”
吴皇后听见“崇宁公主”这几个字,刚打起的精神瞬间又萎靡下去,眼角又漫上了泪,“说起芷儿,我这心里就疼得跟针扎一样,她是姐姐留下的孩子,我亲自将她养大,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忍心看着她进虎狼窝?”
“皇后娘娘,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张贵妃道。
吴皇后关心则乱,忧心之下难能想出什么法子,便问道:“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孟嬷嬷此时端着托盘进来,将一茶盏搁在床边的矮几上,另一盏递与张贵妃。
张贵妃接过茶盏,望着吴皇后,道:“只要娘娘狠得下心,这事就还有转机。”
吴皇后闻言,脸上的憔悴减了大半,眼中有了些神采。
“崇宁公主现在不得不嫁,那是因为郑邺他还活着。诏狱里头的刑罚谁人不知,进了诏狱比进了阎罗殿还吓人,他就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里头,也不足为奇。”张贵妃那张美艳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可怖起来,眉眼如同一把杀人的刀子,淬着积年累月的狠毒。
——
“主子,蔡大人和程大人到了。”付西涯道。
萧弈搁下手中奏疏,拧了拧眉心,道:“叫他们进来吧。”
户科都给事中蔡衡、都察院御史程涟一前一后进了门,俯身一揖。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萧弈问道。
程涟虽蒙受萧弈提携之恩,但与他相处下来,深知他城府颇深,最忌讳底下的人对他的心思妄加揣测,便摇了摇头。
之前弹劾郑邺的奏疏便是蔡衡递上去的,他心中有些猜想,却不敢明说。他垂首看着光滑的地面,双手搁在膝头,沉思片刻,才拱手道:“可是为了郑邺的事?”
“正是。”
“郑将军不今日不是已经上疏,自请革职,卸下了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差事?”程涟抬头问道。
蔡衡一时半会摸不清萧弈的心思,试探道:“虽说是革了职,但是圣上亲封他为建安侯,将崇宁公主许配给他,瞧着不像是真心想要罚他,这里面的缘故皇上只字未提,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弈执笔的手顿了顿,他抬眸看着坐在沉香木圈椅上的两人,忽而噙着笑意,道:“郑邺大败其叶骑兵,又得崇宁公主青眼,皇上怎会轻易罚他?”
蔡衡看见萧弈脸上森冷的笑,就觉得遍体生寒,字斟句酌道:“不如下官改日再上一封奏疏?”
“是要上疏弹劾他,但不是你领头,这件事,让程涟去办。”萧弈道。
程涟自知年纪尚轻,在朝中根基浅,便有些迟疑,“我虽是御史,但建安侯瞧着正得圣眷,我上疏弹劾,只怕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上疏弹劾当然动不了他,但若是死劾呢?”萧弈看着程涟。
“死劾?”程涟睁大了眼,站起身道。
“这步棋看似凶险,倒也不失为良策,”蔡衡沉声道,“咱们手里有证据,到时候一查一个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旦摆到明面上,皇上就是有心袒护,也敌不过悠悠众口。”
“你可愿意?”萧弈倚在椅背上,手中拿着那串菩提珠,脸上的笑意散开,显得云淡风轻。
程涟知道自己非去不可,没了萧弈的扶持,他在朝中寸步难行,这次萧弈开口,让他弹劾郑邺,他就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也得应下。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涟非阀阅衣冠之族,蒙元辅提携,入仕为官,知遇之恩,不敢相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弈指尖轻叩着菩提珠,道:“蔡大人,之后的事情,还要交给你。他死劾郑邺,你也要带着户科的给事中一同上疏,这步棋既然下了,就不能白费。”
蔡衡连忙站起来,拱手应下。他不知道萧弈为何非要将郑邺置于死地,心中一阵惊惶,攥着袖口滚着银线的衣料,悄悄打量坐在书案后的萧弈。
冬日昼短夜长,天已经擦黑,值房里灯火昏黄,那张沉香木嵌翠玉翘角案上搁着一盏四角鎏金琉璃灯,火光明灭,照在萧弈冷峻的侧脸上,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他的神色平静,却让人隐隐不安,仿佛波澜不兴的水面下沉睡着一只嗜血的凶兽。
蔡衡看得心底发毛,赶紧收回了视线,心道这首辅大人乍看是个不染俗尘的世外谪仙,可相处下来,就知道他实则阴晴不定,心思难测,做起事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