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金乌西沉,暮色四合。
结绮楼中,灯火辉煌,明亮如昼,笙箫阵阵,管弦声声,白玉铺地,檀木为墙,金玉作顶,珠翠为饰,极尽奢靡。[1]
张贵妃受宠多年,圣眷不衰,这结绮楼便是承平帝在三年前为她建造的。今日崇宁公主的生辰宴,便是设在这结绮楼中。
“今日是我崇宁的十七岁生辰宴,众位爱卿就权当是家宴,不要拘谨,尽情享乐便好。”承平帝举起手中的鎏金盘龙盏,面带沉醉的笑意,酒盏里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泛着紫红的诱人颜色。
临近御座处坐着的是近来刚得宠的两位美人,都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醉心地望着承平帝,个个笑靥如花,明眸皓齿。
承平帝瞟了一眼坐在身侧、仪容端庄的皇后,又看了看坐在御座下的赵元芷,最终还是忍住了把两位美人搂在怀里的冲动。
萧弈与内阁另外两名成员坐在左侧。他不食荤腥,紫檀木漆金翘头案上摆放的皆是特地为他准备的素食。
他手中拿着那串菩提珠,清冷的眼神扫过宴席上的众人。
远处的座位上空缺了一人。
耳畔立刻响起赵奉云唇齿间吐露出的那声“首辅大人”,仿佛再正经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情意缠绵,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沉下心,拨动一颗菩提珠,又默念了一遍心经。他向来克制隐忍,因为他厌恶欲望,厌恶凡尘间一切痴缠的欲念。
对他而言,欲望,即是罪恶。没有欲望,则不坠深渊。
“父皇,儿臣去取埋在树下的陈酿,故而来迟了。”赵奉云姗姗来迟,欠身行礼道:“这西域进贡的美酒虽好,却不如咱们中原的酒香气醇厚。儿臣自己酿了几坛桂花酒,今日带来,就当做是给皇姊的生辰贺礼,愿皇姊事事顺遂,一世平安。”
“哦,难为你如此有心,既是宫宴,就当君臣同乐,众位爱卿一起品尝吧。”
“皇妹有心了,既然你来迟了,不如罚你来为我们斟酒?”赵元芷拿着空酒盏对坐在远处落座的赵奉云道。
“怎可让五公主为臣子斟酒?”赵元芷话音刚落,御史沈羡青就气冲冲站起来。
赵元芷循声望去,见到一白衣青年从座位上走出来,在御前站定,郑重其事地说:“臣以为,不可让五公主屈尊为臣子斟酒。”
沈羡青虽是文人,但风骨刚硬,宁折不弯,文弱白皙的脸上自有一种坚毅。
赵元芷的眉毛挑了挑,她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青年。
长得还不错,就是瘦了点,赵元芷在心里评价道。
“不妨事的,今日本来就是皇姊的生日,我多年不与皇姊相见,今日父皇、母后垂爱,允许我为皇姊庆贺,自然是都听皇姊的。”赵奉云柔声道。
沈羡青正要开口辩驳,赵元芷打断他,单手托腮,道:“既然皇妹都如答应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羡青平日里在朝堂上就是刚正不阿,遇上不平事,不管对方官阶高低,总要吵上几句,可遇上娇蛮的公主,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赵奉云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回去。沈羡青只得作罢,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赵奉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沈羡青哪都好,就是太认死理,什么道义,什么是非曲直,什么人伦纲常,他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本来她是打算提前知会沈羡青一声,告诉她自己在宫宴上的打算,但转念一想,若真是发生这样的事,沈羡青不站出来说几句那才是真的有鬼。
“是啊,既然皇妹也同意了,不如就让她来斟酒吧,也好让我尝尝皇妹亲自酿的桂花酒味道如何。”二皇子赵祈坐在与赵元芷遥遥相对的座位上,身穿赤色窄袖蟒袍,腰束墨色玉带,面容俊朗,气度不凡。
他是张贵妃的养子,因生母难产而亡,自小就养在张贵妃身边,与张贵妃感情深厚,更胜亲生母子。张贵妃也对他寄予厚望,毕竟宫中除了那个病秧子赵砚,就只有已经成年的赵祈,再加上张家的支持,赵祈继承大统指日可待。
皇后自然也晓得这些,常常与张贵妃往来,与她交情甚好,连带着赵元芷和赵祈的关系也比一般的兄妹要好一些。
承平帝的魂儿都快被那两位粉面桃腮的美人勾走了,根本没心思听他们争论,摆了摆手。
赵奉云应了一声,拿起酒坛为众人倒上桂花酒。
她身着缃色交领襦裙,头挽朝云近香髻,腰系铜铃,莲步轻移间散发着桂花的香气,与浓厚的酒香交织,渲染出眼角半遮半掩的风情。
走到萧弈面前时,萧弈冷声道:“不必了,臣不喜饮酒。”
赵奉云看着他杯中清澈的泉水,削葱根一样的指节抚摸着杯盏的边缘,调笑道:“良宵难得,喝泉水岂不辜负了如此盛景?”
“臣生性不喜酒肉,泉水甘冽,甚合臣意,不劳殿下费心了。”萧弈拂开赵奉云的手。
“不尝尝怎能知道?兴许这酒正合大人的意。”赵奉云身子往前探了一些,腰间的铜铃也跟着叮当响。
“公主能不能把铜铃解下来,甚是聒噪。”萧弈扫了一眼她腰间的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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