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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山水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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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剑去舱里把先头备的食水等物并作一个提盒拿到甲板上。柳叶舟上已经做出一个被卧,男人一动不动缩在被中。谢南剑只看一眼便唬一跳,才多半日不见,男人如同一根死了的残枝,干枯灰败,除了还在喘,看不出一点活气——就这模样,确实用不上蒙汗药,不去管他,只怕活不过一日。

乐悦笙上船,接了板桨,“你们走吧。”

两个人一揖到地,“少掌教保重,一路平安。”

乐悦笙点头,一直等大船驶远,才扳桨往山隙驶去,七弯八绕驶过一带水草灌木,眼前一个森暗的溶洞,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里头一条宽阔的暗河,水流舒缓,小舟顺水而行。乐悦笙坐在船头,偶尔扳一下船桨,控制舟行方向。

溶洞内钟乳岩密布,因为极其湿寒,不时有冰冷的溶岩水滴下来,砸在面上,冰渣子一样。乐悦笙转头,伸手把棉被拉高,把男人兜头裹住。

越往溶洞深处,越加寒冷,全无半点夏日气象,浑似云宫雪原。黑暗中细微一声,“……冷。”

乐悦笙皱眉,这人本来就在发烧,在这种地方果然禁受不住。伸手摸一摸他前额,只一碰触男人浑身一颤,“冷。”

指下皮肤烫到惊人的地步。男人齿列撞击,格格作响,缩在被在抖作一团,“……冷……我冷……”

船上别无取暖之物。夏日衣衫单薄,也不能匀给他。乐悦笙移到近前,连人带被拉过来,揽在怀中。男人黑发的头便贴在她心口,发丝冰凉而湿润。

男人如同置身雪原,察觉一点暖意不顾一切攥住。乐悦笙只觉腰间一紧,男人两条手臂铁箍子一样勾住,勒得生疼。

乐悦笙背过手,贴住他发烫的手臂,慢慢渡一股温热的真力过去。男人抖得好一些,仍然缩在乐悦笙怀里,不时战栗。

乐悦笙撤手,掌心搭在男人脑门上,不住摩挲。

“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乐悦笙吃一惊,匆忙撤手。男人整个人烧得发木,竟然也没有察觉,黑暗中大睁着眼喃喃道,“好黑……”

“从这里出去就不黑了。”乐悦笙将他推开,指尖刚一碰触又被男人攥住。

“别——”

乐悦笙顿住。

“……我害怕。”

乐悦笙竟无语凝噎,“你多大的人了还怕黑?”

男人极轻地“嗯”一声,“对。”

对什么对?乐悦笙难免体谅病人,只好坐着不动。小舟顺水而下,走一时无人操控,卡在石隙上不动。

乐悦笙便去取桨,正欲起身,只觉膝上沉甸甸的,又被男人拖住,“放手。”拍他一下,“放手。”

久无回应。乐悦笙心中一动,摸出火折子点燃一支牛油火烛。火光下男人直挺挺地抻着,脖颈后仰,双目紧闭,四肢震颤,口唇已是乌青的色泽。

乐悦笙惊叫,“卫——不是——你醒醒。”

男人纹丝不动,有一个片时,仿佛连呼吸都停了。乐悦笙把油烛插在船头,除去布袜,来不及取针,便掉转短匕,手柄往男人足心涌泉穴重重一击。

男人挣一下,微弱地叫一声,身体下沉,终于恢复了呼吸——高热惊厥引发呼吸窘迫,再不设法,不等出去便要死在这里。

此处缺医少药,乐悦笙微觉后悔,早知如此,不如在怀梦洲多留一日。此时后悔已来不及。乐悦笙取出针匣,将缩作一团的男人推着平躺在地铺上,握住男人领口,正要扯开衣襟又顿住——这个世界对男人声名约束甚多,未婚男子叫陌生女人看了身体,又没有同女子成婚,这一辈子便算完了。

而她是绝不可能娶他的。

乐悦笙坐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昏迷中的男人忽然用力皱眉,抬起手,用力撕扯脖颈。

这一动作如同催命鬼符,乐悦笙不敢耽搁,扯开衣襟露出胸脯,指尖一弹,一根银针没入心口膻中。

男人缓过一口气,安静下来。

乐悦笙毕竟有所顾忌,解了他性命之危仍将衣襟拢上,只留出右边雪白的肩臂。男人冷得发抖,昏沉抬手,修长绵软一点指尖便搭在乐悦笙腕上,无意识屈伸,是一个极其微弱的推拒动作。

乐悦笙在指上少商穴慢慢地入一针。男人疼得皱眉,指尖不断往回缩。乐悦笙按住,“勿动。”话音未落,又一针入在鱼际。

男人疼得叫起来,便睁开眼。

“醒了?”乐悦笙道,“在给你用针,忍着别乱动。”说话间往太渊处落一针。

男人皱眉。

“你已经有很明显的缺氧症状。走一遍手太阴经,但愿能够有所缓解。”乐悦笙说着话,指尖连挥,往经渠,列缺,孔最入针。

男人烧得视线糊作一片,烛火橘色的光影中一个摇晃的女人的脸,“乐悦笙?”

溶洞极阴暗,乐悦笙针法又一般,指尖压在臂上认穴,便不理他。

男人提高嗓音,“乐悦笙——不……什么人?”便挣扎起来,手臂在空中挥舞。乐悦笙低着头,险些被他打到,忙一手握住,“别动。”

男人安静下来,咬着牙问,“乐悦笙,你在做什么?”

“施针。”乐悦笙寻到尺泽穴,入一针,冷笑,“哥儿本事大,一日去戏青江喝三回水,且等着,后头有你消受。”

“我消受不起。”男人闭上眼,“少掌教不必管,由我自生自灭便是。”

乐悦笙往他滚烫的臂上拍一掌,“受不起便安生待着,休得作死。”又往尺泽入一针。

男人沉默,忽一时又笑起来,“乐悦笙,还说你不是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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