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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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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懊恼低头,状似随意闲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了不得:“大殿下为陛下子,头一回见人这样说他。”

纵然那语调平和,然而郑观音还是能从内听出一点淡淡的愉意。

政见不同往往为死敌,她要是真应承去服侍大殿下,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殿下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圣人的血脉。”

郑观音想起道士们私底下对大皇子的议论,心知这大致也代表了道观主人的态度:“但大殿下自己如今连决定侍寝宫人的权力都没有,更不是东宫太子,讨要奴婢不过是一时起兴。”

“少年的冲动固然大胆,可说出口的话未必能作数,也未必能许我后半生安稳。”

她对大殿下的容貌其实还有几分欣赏,只是并不是她中意的猎物,“与其享受几日绚烂风光便要承受数不尽的担忧后怕,还不如道观里更安适些。”

郑观音说话时虽然平视他胸口,然而不时也会去觑他面色,万一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尚能补救。

可那道士闻言却默然良久,终于开口道:“长安多有温文尔雅的端方郎君,宫中却也有不少女婢期盼出宫为人正妻。”

郑观音一怔,她当然也想过,只可惜长安世家子若不是爱色到极点,迫于她如今宫人的身份与父母之命,很难娶她为正妻。

若做妾,她何不搏一搏,做最尊贵的?

天底下岂有这种馅饼等着砸她,因此郑观音从不做这种无谓妄想,莞尔间稍稍露齿:“那我天生是个古怪性子,不爱书生门第,倒爱从沙场上面下来的男子。”

她比较过这道士和大皇子的五官相似处,猜测皇帝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就算是平凡一些,皇权的威赫也足以遮掩不足,她希图以美貌谋权晋身,就不能指望皇帝如理想夫君一般温柔体贴。

“沙场上的男子别有一股英气,不拘皮相如何,口含天宪、手握生杀,那份恢宏气度总令人心折。”

她言辞间含了淡淡的欢喜,仿佛终于找到一个人倾诉少女情怀,眉目间都是淡淡的向往,一时昏头昏脑,有些顾不得了。

“若是我再早出生几年,大约就能见识到当年圣人逐鹿中原时军中的风采,”她兴致勃勃,转向他道:“道长似乎当年也是武将,想来也是英姿勃发。”

她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教人毫不意外以为下一刻就会像孩子要糖果一样凑过来撒娇,央求他讲一讲军中往事。

但是郑观音却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忘形,撞入他眼帘那一刻又戛然而止。

“知观教导过奴婢这份轻浮心性,只是一时间改不了,还望观主恕罪。”

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可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的目光太过骇人,教沉浸在少女心事里的她才想起尊卑之分、清净之地的清规戒律,立刻又惶恐起来。

若不是怕他厌恶女子哭啼,可能还要吓得落泪。

欢谈的气氛戛然而止,他却收紧了一旁书册,语气中稍有训||诫意,但究竟也没要罚她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能知道祸从口出,也算有些进益。”

他默了默:“美人爱英雄本是常理,也不算罪过。”

万忠听殿内方才似乎郑娘子正在与圣上说笑,心道她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美人,才预备进来,却正撞见圣上面色冷峻下来,要她出去。

他心下惴惴,不晓得这位祖宗又是哪里将天子得罪了,只能垂耳听圣上吩咐。

“你也该受些惩处,才能长一分记性,少说这些混话。”他目光深深,似乎气极反笑:“制十盒香,应也不算为难你。”

郑观音将这些话脱口而出,实则始终还是捏一把汗,想他会说些什么,原来不过罚这,心下轻轻一松,便面含羞愧出去了。

万忠见她自身侧匆匆而过,似是极慌乱的模样,圣上负手而立,眉目深敛,若风雨欲来。

但桌案上的荔枝已经空了一半,看荔枝壳的位置也不似是圣上所用。

他不愿意做被殃及的池鱼,然而偶尔也不免生出做奴婢不该有的好奇,想象这位美人伴驾时都说出过什么惊人之语。

她倒是不知者无罪,有恃无恐,然而掀起的风浪还需他们这些近侍承受。

他静静如木桩站在原地,自从郑观音走后,圣上站在窗前未动,他也不敢轻易走动。

过了良久,直到美人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才听见圣上平静的吩咐。

那轻缓的语句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但他也难以揣摩得分明。

“回去寻两本兵书放在这里,”圣上顿了顿,笑了一下:“又不是真出家,朕总看这些道经也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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