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仲夏时节,暑热一层热过一层,慈萱宫门口两座汝窑天青釉大缸里荷叶亭亭,锦鲤都藏身于水缸深处不愿出来。
时南鸢站在原地,身形一下都未挪动。
她生得皎若明月飘若流雪,头顶烈日灼灼越发照得她肌肤雪白近乎透明。不时有路过的小珈蓝内侍回看她,满脸惊艳之色。
南鸢却无心关注,她心里七上八下,回想着这几天的遭遇。
母亲去世后她便住在乡下庄子里,直到晋国入侵才不得已回到府里,她的父亲殷国首辅时语序既没殉国也未抵抗大晋铁蹄,反而安然待在家里,甚至还有闲心叫老夫人带着她去拜见在清净寺礼佛的太后。
太后看见她便眼前一亮,第二日府里管事就通知她进宫。
原先当只是陪伴太后,临行前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奚落了两句,南鸢才知陪伴太后是假,献给那位暴君为真。
南鸢想了想便跟着内侍进了宫,只不过到了慈萱宫门口宫人说太后正在礼佛让她在外候着。
不知为何前日待她和气的太后今儿却变得冷淡,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
南鸢袖下的双手攥得指尖雪白,揣测着太后的心思。
大晋太后与皇帝并不是亲母子,太后让自己进宫定是想将自己塞进皇帝后宫,可自己父亲是前朝遗老,与太后关系并不密切,太后的心里便一定是既想用着自己又想防着自己,或许想要杀杀自己的威风?
天气到底太热了,一滴汗液从她额头流了下来,几乎要落进眼睛里,沉甸甸落在眼皮上。
南鸢眨了眨眼睛,还是有部分汗液流进了眼睛,顿时眼睛一阵酸涩。可她还记着要有规矩,不能抬手擦汗。
只片刻功夫她的眼睛便被汗液蚀得红彤彤,像是要哭了一样,当真是楚楚可人。
远处的正殿窗后,太后的贴身珈蓝珈蓝瞧了一眼,回禀道:“这小娘子倒有些规矩,虽说养在乡下,却没有沉不住气嚷嚷起来。”
太后慢条斯理捻着手里的金丝楠佛珠串,“嗯”了一声。
珈蓝忍不住赞了南鸢一句:“殷国上下虽然软骨头,可水土当真是养人。”
那位南鸢姑娘即使在烈日下暴晒许久都未损风姿,细密睫毛间如脉脉秋水,似有千言万语要诉,举手投足间似有一圈淡淡光泽,如明月璀璨让人挪不开眼去,恍惚天仙妃子下凡。
她眉眼如哭似泣,站在那里柔弱无骨,腰更是似乎能一掌掐尽,又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到这里珈蓝有些遗憾:“可惜瘦弱了些,不像是好生养的样子。”话刚出口她立即反应过来,就是因为不好生养的样子才能被太后放心所用。
南鸢无子无靠,自然只能一心依靠着太后过活,为太后在官家身边谋求好处。
太后显然也这么想,不过到底心里有些乱,也顾不上念经了一把便将佛珠攥在手里,问珈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官家到底喜不喜欢这个美人儿呢?”
珈蓝一时语塞。
官家驰骋疆场战功赫赫,待太后也纯孝,可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好色的传闻,太后也不是没打发过各种绝色女子,可官家都敬谢不敏。
不过她还是劝慰太后:“官家也是男人,那位时家小娘子堪比殷国第一美人,圣上必然会动心。”
太后显然没听进去,还是忧心忡忡:“他年少时孝敬恭顺,如今长大了哀家倒有些看不透他了……”
珈蓝劝了两句:“长者赐不可辞,圣上又一向待您孝顺,总会给您几份面子。再说了……”
她附耳到太后跟前:“再说时家小娘子与那位有几份渊源,官家总要给几份薄面。”
太后眉头舒展了开来:“那位”是官家生母,与时小娘子算是远房亲戚,所以她老人家才愿意与时家联手。
只不过她的眉头很快又蹙了起来,官家与生母一系太亲近了也犯忌讳。最终还是沉着脸扫视了眼窗外,眼底意味不明:“ 那还要她立不立得起来。”
很快太阳升到了头顶,正午时分宫门外有小黄门大声通禀:“官家驾到。”
南鸢想起北地的人称皇帝为官家,这人应当就是敌国皇帝厉晏。
厉晏。
南鸢年少时曾从乡下庄头们焦急的私语与街头说书先生讲述的传奇中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
大晋国最年少的官家,驰骋疆场战功赫赫,是国境线上殷国噩梦一样的存在,他的名字一度能止殷国小儿夜啼,直到他的铁骑终于踏进殷国让百姓再也不敢直呼其名为止。
太后和父亲的打算便是想将自己塞进这个男人的后宫,南鸢澄碧剔透的杏眼浮现过一丝惴惴。
很快就有内侍示意南鸢往兀廊处靠去,她随着一队珈蓝内侍跪了下来。
跪下去前只匆匆瞥到一个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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