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 2)
姜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施沅尔:“去抱佛脚。”
姜翡:“不是上周才来过??”
施沅尔:“混个脸熟嘛。”
怎么会有这种人?姜翡实在感到不可思议:“你来庙里点卯比去上课点名都勤快。”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跟着施沅尔进了庙里。小庙坐落在闹市,里面却静落落的,两株银杏树遮天蔽日,拢住一片木鱼声香火气。
姜翡学着旁边香客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才发现自己脑袋空空。愿望很多念头很杂,却像是在水底看着或明或暗的波纹,倏忽闪过,捉不到一个切实的影子。她捅捅施沅尔的胳膊,小声询问:“沅尔,许的什么愿?让我参考参考。”
“让菩萨保佑你明天不用上学。”
姜翡点点头:“这个可以,还有呢?”
“自己想,”施沅尔气绝,冲她翻了个白眼:“我求姻缘呢,能全让你抄作业?”
周围的香客各自端着三支长长的线香,向高处泥塑的金身无声默念,无非是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得遇良人这种看到字耳边就能响起红彤彤金灿灿的爆竹声的吉祥话。
姜翡学着他们的样子,心里默念一遍。确定没有丢三落四,扶着木箱边缘站起来,对着泥塑的金身深深下拜。
“啪嗒”一声空落落的轻响。施沅尔终于抬了一下虔诚的眼皮,嘲讽道:“添香火钱呢?姜姜,你还说我来庙里点卯,咱们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
姜翡:“要死了。”
施沅尔说:“你求的还挺特别的,怪不得要加钱。”
姜翡闭了闭眼,恨不得把施沅尔拖过来打一顿:“谁添香火钱了?那是我学生证掉功德箱里了。”
施沅尔跟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三秒,想起姜翡刚刚说了什么,幡然醒悟,一个箭步冲回去:“菩萨,是我,您跟我应该比较熟一点。怕您忘了,我再重申一遍刚刚的愿望。”
等她复述完毕,姜翡还愣在功德箱边上。施沅尔拽了她一把:“愣着干嘛?求啊!这多灵啊。”
姜翡一言难尽地看向她:“还求?都已经掉进去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懂变通?施沅尔:“你再求一个让它出来不就行了吗?”
庙里的方丈自称持证上岗,受过高等教育,先说一句阿弥陀佛,再问一句两位女施主有什么事。听完两位女施主开功德箱的要求,老方丈顾不得持证上岗和蔼形象,非常客气地把她们请了出去。
傍晚时分的静安寺熙熙攘攘的,琉璃金顶上一点熠熠的余晖把黄昏天幕烫出个洞,借着春风吹又生,愈烧愈烈,漫天都是将灭未灭的烟粉色。一片滚烫的霞光下攒动着乌泱泱的行人,姜翡和施沅尔慢慢走出去,张望几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纨一身烟灰色风衣,白色西装裤露出纤细脚踝,远远望去像是静谧雪原上一道凭空的影子,所以格外好认。
“今天正好要来这边见朋友,晚上也没别的事,就想着跟你一起吃个饭…你这衣服上是怎么了?”段纨也看见了门口那只翘首以盼的长颈鹿,笑着冲她招招手,说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蹙起眉毛,轻轻一点她搭在臂弯的风衣。
姜翡低下头去看,费劲地拨开几个满满当当的纸袋,马鞍棕色的衣角一点突兀的光亮空白,硬币大小,在傍晚的春风里摇摇摆摆。她正纳闷,伸出手去摸,一圈瘢痕似的凸起:“没事,应该是烧香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回家几天怎么脸还尖了?”段纨慈母心肠,总觉得她哪里都瘦,不满意似的摇摇头:“我以为你还在北京,你爸爸说了我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翡说: “昨晚。今天不是有课嘛,得来上课。”
“回来得倒比姜濯早,我本来还在想你们有没有在机场遇到。”段纨向着身旁的人抬了抬下巴,笑着说:“喏,这个今天刚回来的。”
这时候她才发现段纨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高个子,穿着件纯白色大衣,又背着光站着,没有被赤金色的落日擦出绒绒的光晕轮廓,整个人像一块拼图似的被分明地从黄昏里切割出来,所以很难想到他是跟段纨一块来的。
段纨笑眯眯的,指了指身边的人:“还没介绍,这是我儿子姜濯。姜濯,这是阿绛,应该听你外公提过吧?”
这人个子高,遥遥投来一瞥的时候也并不低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莫名生出几分倨傲的凌人盛气。他俨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交谈的空气突兀地有了几秒静默,姜翡还记着姜亦仲那句“不要让段阿姨难做人”,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笑:“哥哥。”
姜濯这时候才把目光从她衣角那片突兀的光亮上抬起来,扫过那几个挤成一团的购物袋,很短暂地在她脸上停驻片刻,语气平平的:“你好。”
段纨还是笑着:“嗳,你外公那一套就不要带到家里来了呀,不用这么客气。”
她看见对面的人抿了一下唇,停顿片刻,顺着段纨的语气说下去:“…阿绛。”
两个字,她后背一麻,仿佛是有利剑沿着脊沟两侧缓慢地剖上来。好在这时候段纨的手机救命一般响了起来,司机终于到了。
“你跟哥哥坐后面吧。”段纨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仿佛哥哥这个称呼有什么魔力似的,能把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套牢捆死在一根莫须有的血线上,她也能凭空生出一份安心。
姜濯没说话,走过去替她拉开车门。他站在边上等了几秒,看姜翡还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有点奇怪地看她一眼,问道:“你不上车吗?”
姜翡沉默了几秒,看看内侧座位到车门的一段不短距离,又低头看看自己没过膝盖的短裙,矜持地一抬下巴:“暂时还不上。”
怕这人听不懂,她还特地咬重了“暂时”这两个字。姜濯说了声好,干脆利落地上车。姜翡还站在原地翘首以盼,下一秒车门就在她面前“啪”地一声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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