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1 / 2)
没等夏砚柠做出什么回应。
江淮尘便越过柠檬,往人群中行去。
夏日多雨,更别提总是烟雨霏霏的南江。
此刻,骤雨忽临。
江淮尘阔步前行的步伐,被一颗豆大的雨珠封停。
他在原地滞了片刻,双眸微怔。
盯着手背上那粒圆滚滚的雨珠子许久,方才懒散的勾了下唇。
此刻,空中乌云凝结的簇急。
晚风掀起岸边垂荡细柳,吹得水中影入灯光摇摇晃晃。
在喧嚣的风声中,他微微阖上双眼,将手背的雨珠抹开。
而后,脚步回转,停回柠檬身边,站定。
“看来,柠檬儿今天是听不到哥哥的演奏了。”他缓缓弯下身,附在柠檬耳边,语气有些遗憾,“老天爷不作美呢。”
夏砚柠笑说以后还有机会。
“也是。”江淮尘蜷了下指尖,意味不明的叹,“以后还有机会呢。”
他的眸子是纯黑的一颗,眼褶内勾外翘,桃花一样瑰丽的色泽拖在眼尾,分明被酒气浅浅涂过一层,几分醉态仍在眼下。
语气却郑重的认真。
“毕竟,哥哥只想,悄悄弹给柠檬听——”
忽如其来的风雨,像是浇灭了江淮尘所有勇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低的仿佛要被晚风轻轻捻灭。
他和柠檬并肩站在一起,冷风灌过,携来一股清甜的水果味。
是柠檬身上的气息。
夏天。
阳光、汽水,还有微酸的青柠。
怎么是,他这样的人,能够妄想的呢?
他想为她唱歌,连老天都阻止。
所以。
很多心情,很多话,他也是不敢说的。
他缓缓低下眼,修长的指嵌上几弯惨白的痕迹。
偏偏那个姑娘一直顾忌着他的情绪,用和当年一样的目光,看他。
他不敢回视,只是觉得,连着心脏的地方有点疼。
于是,抬起手,轻轻团了团她头上发带,沙哑的说。
“知道哥哥好看。”
“柠檬儿你的眼神——也该稍微克制点。”
此刻。
叶湛还完吉他过来,恰好抓住江淮尘未尽的话语。
他长眉微蹙,抬眸打量他片刻,没说什么。
却低头看了下表,将雨伞连着车钥匙往江淮尘怀里递。
“去停车场等我?我先送柠檬回民宿。”
“不是。”江淮尘吊儿郎当的勾唇,“阿湛,一日未见怎么还带排挤人呢?”
叶湛点了下伞,淡淡的提醒道:“只有两把伞。”
言下之意,还挺明显。
江淮尘稍微偏了下头看天,抬指擦去睫毛上的雨珠,抖开雨伞,装作没听懂:“嗯?有什么不对么?”
他指着旁边的空位,“这不是有空位?柠檬这么小一只,伞下足够了。”
“……”
“逸之。”
意外的,叶湛抬眸扫他一眼,特意在粉衫上定格一瞬,“不太合适。”
江淮尘荒唐的低眼,将襦裙上上下下检视了一遍:“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呢。”
叶湛浅淡的褐眸掠过一点淡笑。
他自然地从柠檬手里接过伞,撑开,“我这是,为你好。”
“啊?”
“不然,和柠檬并肩而行的你,若是被错认成她的姐妹,岂不是——”
叶湛停顿了一瞬,又淡淡说,语气平的不见一丝起伏,“有点尴尬?”
夏砚柠:……
她惊讶地撑大眼,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叶湛似的。
不是仿佛,而是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柠檬抬袖悄悄望向叶湛。
他面上仍是一派清冷。
凤目冷淡的垂着,音色微微上扬,错落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是随意的、放松的,不加掩饰的姿态。
是她追了一年,也从未见过的模样。
是呀,她从未走近他分毫。
怎敢奢望他毫无防备的
一年的时光,终究只是她自己一场绚丽的梦。
她是走在角落里,平凡又不起眼的过客。
如南江的雨,从未在江波中掀起涟漪。
想到了这层,柠檬被关雎激荡起来的心跳不由重重缀下。
先是低落。
铺天盖的是挫败。
骤雨将她的心绪打的七零八落。
她勉强乘着关雎的尾音,拼凑。
“柠檬。”
“……”有人在笑着唤她。
音色沙哑又温柔。
视线往江淮尘的方向看去。
果然,他捏着伞柄,抵在肩膀转了圈,不置可否的轻哂。
像是他们平时相处的模样。
许是醉意全数上头,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
而后,牵着酒色笑。
“其实”他刻意的停顿了下,另一手撩起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水色潋滟的桃花眼。
“我和你,的确是长得有点像?”
“不过。”他朝叶湛挑衅的投去一眼,“更像是夫妻吧?”
……
骤雨说下即下。
一粒雨点拍在柠檬面颊上,接着,无数粒雨点疯狂砸下。
有人捏住她的手臂,往身边轻轻一带。
风雨瞬间隔绝在外。
鼻尖斥满了雪后青松的气息。
她轻轻抬眼,一折锋利流畅下颌刺的她眼角发疼。
她被叶湛笼在伞下,距离不过几厘米。
鼻息交缠,呼吸近若咫尺。
伞外是倾天的风雨。
江面混沌,搅起一片雾气。
铺天盖地的雨声,悄悄将她疯狂跃动心脏藏住。
夏砚柠视线流连间,恰好对上一双暗沉的凤目。
她不敢去读里面的情绪。
于是慌不择路的移开目光,看灯看水看风低碧树,看着叶荡在枝头,哗哗作响。
仿佛天地淡去。
只余下伞下一隅,还有盘亘在她鼻尖的雪松香气。
雨大而温柔。
叶湛一侧的白衬衫被雨点浸透,夏砚柠心里重重一缀。
声音放轻,朝他道谢。
“谢谢,叶学长,还有,你的伞。”
叶湛嗯了声,拎着伞柄,往她的方向又斜了一点。
……
不是往她的方向遮!
她吸了口气,伸出手抵住伞柄往他的方向推了下。
却不妨碰到他冰冷的手指。
飞速撤回,脸颊上的温度往上攀了一点。
“学长,我这……”柠檬结巴的说,“民宿,民宿不远,要不然,我还是……”
伞面微动,雨丝斜落,问打断她的话。
叶湛没答。
修长的指敲着冰冷的伞柄。
带着她和伞,踏着雨势走了几步。
江淮尘踩着懒散的步伐随在后。
跟着走了一段,缓缓停住。
渐渐地,他落后他们几米。
隔着缠绵的雨,湿淋淋的雾,他看着伞下并肩而行的二人。
忽然,觉得,每年的今天。
都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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