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1)(1 / 2)
语毕后,她又叹着气,牵过姜慕微的手,推心置腹地继续道着:“娘亲太过懦弱,不愿也不敢与那些嫔妃为恩宠而争斗,让流玉宫落得这般境地,是娘亲的过错。”
姜慕微怔然了片刻,未曾料想母妃会这般言说,分明是她算计在先,可母妃却将所有的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听着面前的母妃不再与她说着客套之语,却是在与清漪对话那般亲昵地自称着“娘亲”,她有些怅然,这让她的思绪回到了在倾乐坊时的日子,那时的母妃并未像如今这番……透着淡淡的忧愁。
“娘亲别这般说……”忙摇着头,她引咎自责,不想对母妃有所隐瞒,“这次让娘亲遇见陛下,不是意外,是我另有所谋,只是我不曾料到……”
“娘亲心里都明了,”似是不愿再听其继续往下言说,姜音兰有意地打断了下文,眼中浸染着笑意,“你是娘亲的孩子,你在想什么,娘亲还会不知晓?”
她原本有些轻微颤抖的手,被母妃轻柔地握住后,在此刻也安定了下来。
她想着前来求得母妃的谅解,想让母妃解气一些,泄愤在她的身上,可不知怎地,却变为了是母妃在照顾着她的心绪……
“娘亲明白,这些年,你一直记恨着陛下,”姜音兰轻柔地说着,却是想解开沉静了多年的心结,想将一些尘封的过往说与她听,“记恨着他当初在倾乐坊逼迫娘亲,记恨着他从未来流玉宫驻足片晌。”
说及此处,姜音兰停顿了一瞬,平静的神色终是有了些波动:“可你不知的是,娘亲心里有他。”
惊讶于母妃所言,姜慕微怔然抬眸,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此刻的姜音兰,可她瞧见的,是眼前之人眸色清亮,像是释然般在诉说着藏于心底的一切秘密。
“可是……”她尤为不解,陛下分明对母妃未有一丝情意,分明是刻意在冷落母妃,为何……为何母妃,竟是将心系于他身上!
“娘亲不想再酿成大错,便想着将当初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于你,”微闭了闭眼,姜音兰似是羞愧于心,沉默了一阵后,再次睁眼之时,目光里流淌着无尽的悲凉,“当初的灼情散,并非他人所下,是娘亲……自己甘愿的。”
未等姜慕微作何反应,她紧接着道来,多年前的回忆在霎那间涌入脑海:“秀姨见陛下对我有意,便将那灼情散偷偷递于我手中,让我自行抉择。”
“是我……”苦涩地轻笑了几声,姜音兰难以平复心底的一方安宁,终是红了眼眶,“是我对陛下一见钟情,是我有了私心,是我想将陛下留住……”
“你若是怨恨,便怨恨娘亲吧……”姜音兰恳求般垂下了眸子,嗓音颤抖得厉害,明知曾经的自己一步酿成大错,可若是让她重新抉择,她仍会这么做,这便是她此生的劫数,“这一切都是娘亲的报应。”
听着母妃将过往陈述,姜慕微着实难以置信,在她眼中向来沉稳明理的母妃,竟也会做出这般荒唐之事。
她望着母妃的神色里透着少有的慌乱,这才明了,原来母妃是默默地将真心交于了陛下。
原是这么多年,母妃竟心甘情愿待在这深宫里,为的,只是想多见陛下几面。
“可陛下分明未将心思放在娘亲身上,他只是将娘亲当作了崇瑶皇后的影子,”她微微咬着牙,回想起陛下砸琴的举动,愤懑抑制不住地冲上心头,“几日前,他还那般说着羞辱娘亲之语……”
姜慕微大为不解,忽而跟随着母妃一同红了眼眶,万般心疼着这样的她:“为何,这究竟是为何……”
“他并未羞辱我,我自知出生低贱,本就无法踏入宫中半步,是他念及旧情,才将我接入宫的,”不住地摇着头,姜音兰似是头一次,敢于将心底的话语说出,似是头一次,这般宣泄着,“我本该安分守己,不该去争宠的,更不该去弹奏,与他初见时的琴曲……”
她从不知晓,母妃竟是这般在意着陛下的一举一动,竟是这般在意着他目光的所及之处。
在外人看来与世无争的母妃,竟是这般……爱慕着陛下。
怅然了许久,骤然间回想起了那个名叫张浚的书生,那时的她还小,她只记得此人陪伴了娘亲好些时日,却因得了一场怪病,无药可医,最终病殁在了茅屋中。
那时,娘亲已怀上了清漪,得此消息,娘亲泣不成声。
“那后来的张浚呢?”姜慕微轻声问着,这才想起,她从未与母妃有过这般谈心之时,“娘亲对他……又是何等情感?”
姜音兰微微抬手,拭去了眼角还未落下的泪水,淡然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她问及此人,思绪又飘到了遥远的记忆之中。
“当时的我怀有身孕,倾乐坊难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便在那时,遇见了他,”谈及此人时,姜音兰的眼底升起浅浅的暖意,“他知晓我的过往,也明白我的心思,可他偏是对我有意,偏不愿离去。”
“他虽身无分文,却一直相伴在侧,待我极好,”自嘲般笑了笑,姜音兰悔不当初,许是在心里已是愧对了此人良久,“我对他心怀愧疚,终是应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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