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春光明媚, 柳芽新绿,春风吹拂过京城,带来盎然的清新与芳香。
端王府的园林里已经充满了春日的气息, 趁着风光正好, 秦江昭打算和赵云琅去城外踏青野餐。
赵云琅他们队伍的蹴鞠比赛已经结束了, 离他入职又还远着呢, 两人终于可以整日相伴,好好享受大好春光。
只是这日,二人一整天都不太顺利。
说回蹴鞠大赛, 真的非常戏剧化。
赵云琅他们的队伍,竟败给了秦江昭父亲秦世安的队伍。
那群中年文臣, 为了一雪组队时被嫌弃的前耻,简直化身复仇之队,晚间放了衙,不管加班与否, 不管天色如何, 也不管路人眼色, 竟一路踢着蹴鞠赶路。
饭后一有时间, 还要聚众加练。
本来做大臣,公务就够繁忙的了,为了练习蹴鞠,用秦二夫人的话说,他们那群人那可真为“拼了老命”。
这群中年文臣,年轻的时候,那也曾是一方卓越令人瞩目的郎君, 骑马射箭等六艺也不再话下,更重要的是, 求胜心切,远胜于其他队伍,赵云琅他们这群正身强力壮的青年,竟没踢过他们,还输得心服口服。
整支队伍从最不被看好之队,一跃成为最受欢迎之队,成为当之无愧的黑马。
六皇孙赵云瑾带领的队伍,在战胜禁卫军的队伍后,也不敌中年武官的蹴鞠队,没有挺近最后的比赛。
于是,最后的决赛变成了,秦世安等中年文臣的蹴鞠队,对战中年武官的蹴鞠队,那支队伍里也有赫连战,据说他本不想参加,还是乾元帝说想看他踢蹴鞠,他才勉为其难进了队。两支年岁不轻的队伍都能挺进决赛,其中的心态和意志还是鼓舞了朝堂上下的许多人,收获了众多赞赏,就连乾元帝也是感慨万千,一时又焕发精神,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但乾元帝还是被宸妃温言软语地暗嘲了一顿,多事,非要赫连战参加什么蹴鞠。
秦世安和赫连战想过可能会对战,但是也没真的想到会在决赛这样最瞩目的比赛中碰到。
一时言说退出也难看,都硬着头皮参加了。
决赛现场,场面一度还是非常尴尬的。
两个前亲家,世交快结成世仇了,在赛场上相见,秦世安和赫连战都不太自在。
两队见礼,秦世安面无表情,赫连战心中发虚。
俩人没有任何视线交流,一个不想看对方,一个不敢看对方。
看台上观众,无不知他们的恩怨,都是在官场上的人,都不好意思和身边人闲话多嘴,但无不心痒难耐地在期待些什么。
毕竟是自己亲爹的比赛,秦江昭还是带着赵云琅去看了。
他二人到北边乾元帝观礼台的时候,乾元帝都有些莫名心虚。
秦江昭和赵云琅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桶酸梅汤和一种新奇的叫米布的甜点分给观礼台上的众人,乾元帝看着二人面色无常,也不像闹什么别扭,才安心下来。
比赛一开始,双方互不相让,比分你追我赶,都不甘示弱。
一个是由多年作战经验的将领组成的队伍,训练有素,战术老道,动作敏捷。
一个是一开始不被看好一心雪耻的队伍,苦练多日技巧卓然,一路逆流而上冲进决赛,士气锐不可当。
两方争锋相对,比赛精彩绝伦。
但这当中却有一个心不在焉的人,那就是赫连战。
军队偶尔会用蹴鞠进行训练,像赫连战这样的老将,蹴鞠的本领是非常高超的,可以说是下意识就踢得比一众人好。
但今日,他连连失误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在带着蹴鞠奔跑的时候,对上秦世安的防守,他脚下一滑,还趔趄了一下。
这要不是他的队伍本身就强悍,他们早就落到下风去了。
秦世安自然也看在眼里,皱了皱眉。
又一次,二人对上,视线交错,赫连战的不怒自威的眼神,一下就弱了下来。
秦世安盯着他,正色道:“专心些,这是比赛。”
赫连战心头一震,晃了晃头,刨除杂念,认真运起脚下的蹴鞠。
中场休息,双方打了个平手。
秦世安喝着秦江昭派人送来的酸梅汤,不由喟叹一声。
那边赫连战心里不舒服,虎着脸,独自立在一旁,队伍里有人招呼喝水,也没去。
秦世安又仰头喝下半竹筒酸梅汤,一放下竹筒,正巧对上了赫连战偷看的视线。
赫连战一看见他,慌忙移开了眼,但过了一段时间,又缓缓走了过来。
场上场下有注意到赫连战的举动,一时都十分好奇,屏气凝神。
秦世安看见赫连战走到他身旁,一时也没有说什么。
赫连战沉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世弟……”
秦世安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赫连战垂头丧气。
一众看客:嚯,果然。
但下一刻,从冰桶里取了一个竹筒的秦世安就又折返回来了。
“喝吗?”秦世安淡淡问道。
“诶,喝。”赫连战眼神又亮了起来。
秦世安把装了酸梅汤的竹筒递给赫连战。
赫连战打开喝了一口,一时更加感慨,千言万语梗在心头。
“抱歉……”赫连战嗫嚅道。
“别说了,也别再道歉了”,秦世安打断了他的话。
赫连战嘴唇颤动,神情又低落下来。
“都过去了,你不早就赔了很多遍的不是了吗?”
赫连战猛地看向秦世安。
秦世安轻笑了一下,“快喝吧,我得去商讨战术了。”
赫连战揉了一把脸,看着秦世安的背影,忙追问道:“下次路上碰见,能同秦府打个招呼吗?”
“随你。”秦世安摆摆手。
最后,比赛中年文臣蹴鞠队,以他们顽强的拼搏和扎实的训练还有一踢即中运气获得了胜利。
大概是真的想在早朝后吃顿美食以及证明自己的心情太过强烈,老天都在帮忙。
下半场,一众文臣的体力早就下降了,而武将队根本不见疲乏。
然而,武将队明明控球时间超出他们很多,但是蹴鞠一射击,也不知道是不是总刮邪风,十次三中,而文臣队十次得有七八次得分。
反正,无论怎样,最后的结果都是文臣队逆风翻盘,摘得桂冠,不但获得了奖赏,还受到了乾元帝的美赞。
看台上的秦江昭也无比为她爹感到开心。她又想起了昨日,她和赵云琅在秦府吃晚饭,席间她爹故作轻松,但其实满腹心事,当时在座的无不瞧得出。
在蹴鞠场上,几千双眼睛之下,对上赫连将军,她爹总归会有些别扭有些负担,抑或,生出些感慨。
第二日就比赛了,蹴鞠手不会在前一天训练,一般都会养足精神。
饭后,她单独找到她爹,“爹,这段时日与赫连伯伯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很辛苦吧。”
她爹急忙否认,“昭昭,你别多想,都没什么的。”
她继续道:“爹与赫连伯伯也是几十年的故交,赫连伯伯数次登门致歉,低声下气就差负荆请罪,但爹因为女儿,平日见了赫连伯伯,一定是不假辞色,绝不允许自己心软或有半分动摇。”
她爹坚定地对她道:“昭昭,爹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她记得她笑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女儿一直都知道。
“可是记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爹,咱们都一笑而过吧。”-
秦江昭和赵云琅准备踏青这日,一早起,天空万里无云,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秦江昭也本以为好天好景好心情,一定是个不错的一天。
可惜自早起就很不顺。
先是吃饭的时候,一贯稳重的秦江昭不知怎么,莫名得心不在焉,打碎了一只碗。
不久,又发现养在水缸里面的四五条鳜鱼都死了,这个时候正是鳜鱼肥美的时候,昨日特意找人买来的。
鱼都死了,不再新鲜,于是大嘴一早起就没有饭吃,嫣桃不得不带着大嘴去园林湖泊抓人,但嫣桃给大嘴剖鱼的时候,手被刀割伤了。
秦江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忙召来良医给嫣桃处理伤口,好在伤口不深,用酒清洗后撒上药粉包扎好了,大概几日会好。
嫣桃负伤,丝竹就接下了给大嘴剖鱼的工作,不成想,竟也不幸被割到,于是又添一名伤员,所幸伤口也不严重。
秦江昭这时还没有当一回事,鳜鱼可能不适应水缸,回头派人去打听一下,鳜鱼怎么养在缸里。
而其他的事件,都是小意外,意外嘛,总是偶尔发生,凑巧几桩小意外碰到一起,也是有可能的。
她吃过饭,就依计划去厨房准备踏青要带的食物,可是在厨房,身为厨房老手的秦江昭竟然失手了,先是不小心烫了手,后又糊了锅。
她看着手上被锅沿烙出的细长红痕,虽没有起水泡,但是刺痛得很明显。
她随手拿出厨房里的烫伤药膏抹了抹,心道:不会这么邪门吧?真有倒霉这回事?
她摇摇头,自嘲一句,按下奇怪的心思,也没有声张这处小烫伤。
把因为烧干了锅糊了的粽子丢掉,她还想着幸好只包了几个粽子,又想不带粽子,带些现成的年糕到时烤烤得了,家中还有昨日买的乳酪。
而赵云琅这边也在准备踏青需要的东西,火折子,水囊,斧头,绳索,一个小燎炉,银丝炭,还有酒水。
据赵云琅所专研得知,春天适合喝纯酿的酒,于是挑了一壶上好的白酒,他希望秦江昭能尽兴。
赵云琅这边看似平平无奇,要带的东西,很快就准备齐全了,但他还不知道,他选的这酒,会带来什么。
巳时,秦江昭和赵云琅将要带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太阳也升到半空,俩人收拾好就出发了。
俩人谁也没带,给嫣桃和丝竹都放了假,叫二人带着大嘴玩耍,都安顿好了,就双双离开,想去过二人生活。
但走到半路,秦江昭突然想到,似乎餐盒只带了一个,她准备了乳酪,年糕,卤猪蹄,腌制的肉块,恰好是装着乳酪和年糕的餐盒没有带上,这要是不带,二人中午可就吃不好午饭了,于是,只能折返回去取。
回去取了餐盒刚要出发,赫连夫人突然到王府拜访。
听到下人禀报,秦江昭也是一愣,看了看赵云琅如玉的面容没有异色,神情一如往常淡淡的,她还是叫人将赫连夫人请了进来。
因为骊渊和骊骊还在府外,秦江昭想着赫连夫人估计也不会久留,就让赵云琅先去放食盒,她随后就到。
赵云琅接过食盒,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秦江昭没看见,赵云琅一出寝殿的院门,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本来想开了,日子久了,也知道秦江昭现在一颗心放在他身上,早就将赫连濯忘到脑后。
就连那些旧物和那颗小小夜明珠,他岳母也告诉他,秦江昭都埋了。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次他和秦江昭吵得最凶的那段时间,秦江昭从赫连濯那里收到了一封信,还有其他东西,当中是什么,秦江昭从未对他提起过。赫连夫人来访,又不可能不涉及到赫连濯。
心上人的旧情人,再怎么想得开,也不可能彻底想开。
一旦触及,哪个男人会真的不在意?
赵云琅心思百转,心情已然由晴转阴,但路上碰见赫连夫人,还是淡然地同她见了礼。
赫连夫人没想到这么巧碰见赵云琅,她向赵云琅行礼,见对方面不改色,俊美清贵,倒也舒一口气,琢磨着,秦江昭那般的姑娘,值得这样的好归宿。
她其实本不想来的,他儿子多次写信相求,她都没应。
但近日,他们府上和秦府关系有所缓和,她儿子信中又多次说道,这是他之前同秦江昭说好的,许诺过的,他没有半分打扰之意。
秦江昭见了赫连夫人,俩人互相见了礼,一时都有些感慨。
秦江昭笑了笑,真是恍如隔世,回过神,将赫连夫人请进了他们待客的厅堂。
赫连夫人一进端王府就悄悄打量了,王府果然气派,进了待客厅,里面布置得也是高贵雅致。
她观秦江昭气色红润,面若桃花,是幸福之态。
她又看秦江昭珠光宝气,穿的锦罗玉衣,仆人无不对她毕恭毕敬,定是被那小王爷捧在手上,这要是真嫁到他们府上,可真是委屈了人家。
“伯母快请坐吧。”秦江昭招呼赫连夫人坐下。
“好好”,赫连夫人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又想着,这毕竟是秦江昭,豁达大度非常人能及。
赫连夫人还是很拘谨,“今日来王妃府上,也并非是有意打扰。”
赫连夫人没有对不起自己,秦江昭待她仍十分友善,“伯母不必多想。”
“诶好”,赫连夫人叹息道:“多谢你还这般态度待我,看到你过得这样好,真为你开心。
“王妃,我这心里,还是对你很过意不去,但不得不说,竟有些卑鄙得好受了一些。”
听赫连夫人这样说,秦江昭倒是十分不好受,往年赫连夫人待她也不薄,逢年过节,也无不想着她。
为人父母,总是代子受过,心里过不去那一关。
秦江昭安慰道:“都过去了,我都淡忘了,伯母也朝前看吧。”
赫连夫人听得眼中起了热意,她忙挤出微笑,“你看我,又说到哪里去?我今日前来,哎……”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秦江昭的脸色,“王妃,我儿几次求过,说是之前许诺要送你些东西,托我一定要带到。”
秦江昭略作思索,轻笑颔首道:“确有此事,年少曾有过一句许诺,夫人无须感到难为情,世子是托你来做了结的。”
赫连夫人有些狐疑,但彻底安了心,不是来烦扰人家便好。
她叫身边侯着的婢女将包裹交付给了秦江昭,便起身告辞。
秦江昭送她出门,温声道:“伯母,慢走。”
赫连夫人看着秦江昭,满脸温和,“好好,我告辞了,往后,王妃可都要好好的。”
秦江昭莞尔,点了点头,在院门前,目送赫连夫人走出老远,才又回去。
秦江昭打开包裹,里面是各种花果蔬菜的种子,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她笑笑,将种子又都收拾好,交给了下人,“都送去农庄。”
秦江昭和赫连夫人其实没有言说几句,但赵云琅在府门外,却自觉等了许久,一是王府很大,走也要走半天,二是,他心中不甚舒坦。
终于,他看见赫连夫人走出府门,来时还一脸沉重的赫连夫人,走时简直心情大好。
赫连夫人走近,向他福了福身,神情轻松,“王爷,臣妇告退了。”
“慢走。”赵云琅依然很是矜持得体。
但他心里也有所猜测,一个自尊要强的将军夫人,能豁出去来王府见之前的准儿媳,定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他一时,又厌烦赫连濯阴魂不散,但却对赫连夫人生不出半分厌恶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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