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2 / 2)
“所以从看到那以后,我莫名抵触跟人同吃早饭,每次都会想起那个离谱的论断,被膈应到。”
李棹咬断面条,问道,“比如现在?”
蒋满卓无奈点点头,“嗯。有种狗男女附身之感。”
李棹见怪不怪,“艺术来源于生活。”
顺着他的话题,蒋满卓跟李棹聊了很多,戏剧啊建筑啊美学的音乐的社会的人文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话隙里白昼的到来。
天快要冒白,国外老电影也到了片尾。
央视六台会在清晨放国歌,没有通宵看过电视的人绝对不知道。
闻声,李棹从沙发起身,蒋满卓同样诧异,也随他注目。
像高中很多次周一升旗一样,蒋满卓会放下手里的试题调研或鸡蛋灌饼,默默地,铿锵地,唱着。
李棹亦如此。他从不在集体活动出现,除了周一的大升旗。
直到最后一声奏乐落定,李棹才恢复了松弛。
作为一个长期漂泊的人,他热爱这个国家,蒋满卓比谁都清楚。是李棹对她说,学艺术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站在艺术楼顶天台,指向窗格里框住的同学,说,我们一代又一代地向社会输送做题家们,来维持机器的运转。
小说、音乐、动画、偶像,他们拿这些作为对强制支配唯一的抗衡。你知道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是人本,是情感。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艺术,就像它不能没有山川河流。
蒋满卓坐在沙发,脑子倒带着。
许是奔波太累,又熬了个通宵,李棹竟然歪倒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蒋满卓有些迷茫。她轻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收拾干净外卖盒,踩上鞋。
临走,她又折回沙发,蹲下,轻声说,“李棹,再见了。”
如果他在梦里能听到。
-
时间过得比抽帧的胶片还晃眼。
五月初。
蒋满卓在朝城郊外的制作公司全然落地,随之迎来一件喜事,权子昀和经纪公司的合约正式到期。
这天,蒋满卓一早到公司,【划水音乐】四字大招牌高高悬起。
她拎着一兜咖啡,新媒体部门的新朋友们已经到岗,小张翘腿坐单间办公区,桌上摆了俩手机,肩膀夹了一个,奋笔疾书,嘴里还应着“好嘞放心张总…”
嗯,挺好,在划水音乐,没划水。
蒋满卓敲敲门,坐在她对面。
“张喜爱女士,你昨晚又没回家?”
小张低头看自己连穿三天的大短袖,半晌都挤出双下巴,呵呵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今天是权子昀签约划水音乐的公告日,时隔三个月,这是他闭关以来第一次出席媒体活动。大家都紧绷着那根弦。
蒋满卓笑,把咖啡提上桌,“帮我给大家分了,然后你收拾下工作,中午陪我逛街。”
“闭关了仨月,你早不逛晚不逛,非要在活动开始前仨小时逛,老板,你对咱家小权是真狠心呐,签到手就打入冷宫。”
“闺女得富养。”蒋满卓扬长而去,留下这么一句。
转到录音区,本来蒋满卓想再去录一段贝斯,给制作中的一首曲子填个豁口,等推开门,意外发现顶灯大开,空调大开。
她心想谁这么败家,走到空调遥控板处,发现地毯坐垫上,竟然有一坨……人。
灰色毛毯,铅笔灰色头发,和灰色地板,灰色沙发,完美融合。以至于蒋满卓但凡再往前走一步,就能把他踩扁。
她蹲下,掀起半截毛毯,权子昀头靠桌子腿,蜷坐的睡姿像只流浪小狗。半分钟后,他在被窝里毛毛虫般蠕动,又夺回了那截被子的占有权。
蒋满卓也很无奈,僵持不下,她一只手捏住权子昀的鼻子,结果他竟然张开嘴呼吸,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捏住他嘴,像旱鸭子。
权子昀憋得皱眉,才微微睁眼。
“你怎么也通宵?下午三点的音乐盛典……”
蒋满卓正说着,只见权子昀没有骨头似的歪倒在她肩头,“满满,我困……”
呃,撒娇犯规吧。
录音棚同吃同住了三个月后,全制作组都叫他权爷,因为工作起来太较真儿,贼不好伺候。权爷呢,自然不愿意当弟弟,不喜欢小满姐这个称号,叫大名呢不尊老,于是每天“满满”的叫。
起初蒋满卓听见就想逃,太肉麻了,后来耳朵听出茧子,惊觉撒娇是权子昀这个拽b最不值一提的技能。
“再睡五分钟……”权子昀口齿不清地表达起床气。
“……行,行,就五分钟啊。”
蒋满卓掐表,像人形木桩让他靠着,门突然被推开了。
混音老师显然刚醒不久,顶着旋风头,“权爷,我睡醒突然觉得副歌……”
他被地毯上紧偎的两人,吓了一哆嗦。
歌字的尾音被吞回嘴里,大哥一副“呃我都懂”“打扰了”的表情,匆匆关门。
……
在计时器走到四分二十秒的时候,蒋满卓腿蹲麻了。
她搬开权子昀的脑袋,只听见他问,“满满,我团队啥时候到?”
“一个小时左右。”蒋满卓把他拽到沙发,“所以你最好现在冲回家洗澡。”
“你呢?会跟我出席活动吗?”权子昀穿着套袖问道。
蒋满卓假装拖长音,“哦——可能吧,我中午要去商场给小张买几件衣服,时间不一定来得及。”
权爷一听这可来气,“我们都是你员工,怎么还重女轻男呢?”
衣服什么时候不能买啊?
权子昀本来还想跟她争辩几句,想了想张喜爱这家伙扮猪吃老虎,蒋满卓疼她跟疼亲闺女一样。罢了,罢了。
事实证明,如果权子昀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一定会告诉蒋满卓,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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