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1 / 2)
杭州,洛水镇。
刚下过一场雨,湖面上还有浩渺的烟波,乌篷船从石板桥下轻轻划过,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旭日初升,街市开始热闹起来,路上行人如织,茶棚烟雾缭绕,酒肆觥筹交错,八街九陌、水上河岸,处处人声鼎沸。
一处热闹的街口,卫燕立在支了个脂粉摊子,卖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晨光薄雾中,她穿着一席烟青色水波纹月罗裙,莹润的裙摆流淌着霞色,如绸的青丝上简单坠了只蝶簪,尽管满身清俭,却丝毫不掩那窈窕的身段、胜雪的玉肤。
冲人盈盈一笑时,嘴角的梨涡浅浅勾起,唇如渥丹,颜如舜英,如一抔山涧幽泉,沁人心脾。
今日是她在此处支香粉摊子的第三日。
许是因为生得美,那些胭脂水粉用在她脸上格外鲜活些,便如同活招牌似的,往那一站就能招徕不少顾客。
再者,卫燕是从京城来的,自小是高门贵女的她对脂粉钻研颇深,如今做来卖的也都是仿照曾经京城最火爆的款式,所以一连数日下来,这条街上众多的脂粉摊子里,要数她家生意最红火。
除了新颖别致,卫燕还给每种脂粉取了好听的名字,她知道杭州民风好风雅,取些别出心裁的名字,更能让自己的脂粉不落俗套,在众多相竞者中脱颖而出,达到雅俗共赏的效果。
此时,日色渐浓,摊子上人影绰绰。
姑娘们的衣香鬓影中,卫燕捧着一盏描有水墨山色的瓷盒,对着面前的姑娘笑语晏晏,“这盏是烟水遥,姑娘您收好了。”
那姑娘收过瓷盒,捧在手中赞叹连连,“真是太漂亮了。”
片刻的功夫,卫燕又卖出几盏。
“这是您的浅芳华。”
“这是您的樱霏雨。”
“这是梨花落、秋海棠……”
卫燕在摊上忙碌不已,身旁着翠色罗裙的丫鬟碧草,一面帮着她招呼着客人,一面凑近过来,笑得月眼儿弯弯:
“小姐,看来咱们今日可以大丰收了。”
卫燕却摇了摇头,“咱们再卖个把时辰就走。”
“为什么呀?这还未到午时。”
碧草不解地瞪圆了眸子,人家出摊不管生意如何,都是到日暮方回,更别提有这么好的生意了,早走一刻便是一刻的损失,多可惜。
卫燕见她气馁,凑近她耳边轻声解释,“树大招风,咱们见好就收。”
她初来此地营生,便是出了摊位费,明着暗着也算是抢了别人的生意,若是不管不顾地出一整日摊,便等同于不给同行好过,定是要被旁人戳脊梁骨针对的。
卫燕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日都是识趣得见好就收。
最多做半日生意,定然会收摊回去。
又卖了几副脂粉后,卫燕看着时辰不早,便招呼碧草开始收摊。
可就在二人收整摊子,装好脂粉打算回去时。
摊前突然来了群不速之客。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过来,顷刻便将卫燕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个身材臃肿的贵妇人,披金戴银,打扮光鲜,看起来年岁不轻,此刻她正双手叉腰,满脸怒容地瞧着二人。
“大伙都来评评理,我家姑娘昨个就是用了她摊上的胭脂,今一早生了一脸脓疮,容貌尽毁,没脸见人了呀。”
妇人故意拉高了嗓子,引来众人围观。
“哎,可怜我家姑娘原本俏生生的一张脸蛋啊,全毁在你们家的脂粉上了,你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不然,就跟我去官府见官,找官家评理!”
妇人越说越无礼,上前攀扯卫燕的衣袖,态度蛮横至极。
人群一阵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若事情属实,那这家胭脂摊可真是惹上大官司了呀。”
“她们好像是刚出摊没几日功夫吧,我看两个姑娘年轻得很,不小心出纰漏也是有的,到底还是年轻没经验啊!”
“没经验如何还敢出来摆摊,不等于是害人吗?”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碧草早已煞白了小脸,“小姐,咱们这下怎么办呀?”
事发突然,卫燕难免慌乱,但她告诉自己必须镇定,遂掰开妇人扯住她衣袖的手,拂了拂袖子,好整以暇地开口。
“这位夫人,您先消消气,若真是我们的东西出了问题,我们定然会负责到底的。”
那妇人见她不卑不亢,便知对面不是能轻易拿乔的主,不再与她掰扯,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该赔偿就赔偿,看你们年纪轻,我刘二娘也懒得跟你们多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便二十两银子私下了了罢。”
刘二娘的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二十两银子!
虽说杭州是江南富庶之地,可这么多钱也抵得上普通人家半辈子的积蓄了。
这般的狮子大开口,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面对刘二娘的无理要求,卫燕自然不会应承,她微微一笑,温和有礼道:
“夫人您别急,我方才的意思是,您口口声声说自家姑娘是用了我家的胭脂出了问题,可我一没见着人,二没看到东西,光凭您空口白牙的,也难以令人信服,您说是不是?”
刘二娘听她如此说,气得跳起脚来,怒骂道:“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刘二娘污蔑你们,故意来找你们麻烦不成?”
卫燕立在融融日光下,神情自若,“就算是官府断案,也不能光凭一面之词是不是?”
刘二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阴阳怪气起来,“我说你的心眼也忒坏了,我家姑娘现下毁了脸,你难道还要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好让大伙笑话吗?你这是要逼着我家姑娘去投了湖才满意是不是?”
卫燕据理力争,“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若你家姑娘用的胭脂当真是出自我家摊子,我定然会负责到底,可若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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