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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参黄芪汤(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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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没有人留意到,一脸哀痛麻木的女孩,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地将一只遗落在地的金簪收进了袖笼里。

苏禾撑着伞走出芳华铺的时候,还有一位大婶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

中年妇人将苏禾扯到了房檐下,状似关切地叮嘱她,得尽快给丽娘准备寿衣和棺椁,不然像她这种遇害惨死,又没有亲眷之人,待县衙里断完了案,可能就一张草席卷了扔进乱葬岗里去了。

苏禾认出来那妇人是寿财店的罗嫂子,她漠然不动地扯回自己的衣袖,冷冷地留下一句,“多谢告知。”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大雨之中。

这个曾经车水马龙,馥郁飘香的地方,如今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苏禾走到桂溪坊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言成蹊的小院,门外挂着两盏橙黄色的防风灯,门扉半开着。

暖融融的两团光晕,穿过沉沉蔼蔼的雨帘,倏地照进了苏禾的心里。

苏禾莫名觉得鼻头一酸,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盏灯小跑过去。

跑到门边的时候,苏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水,雨水和泥点子糊了一身的裙摆,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将身子藏在了门扉后头。

她探出个小脑袋朝门里望去,果然看见言成蹊坐在廊檐下,手边的梨花木小案上摆着一壶热茶,他又在和自己对弈。

“言公子。”

苏禾探出一个小脑袋,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道。

“我的衣服都淋湿了,今天就不过来啦,你不要在外面坐太久,小心又着凉了。”

言成蹊手中执着一粒黑子,闻言抬头望向苏禾,如玉的容颜依旧从容平和。

隔着重重雨幕苏禾辨不清那双桃花眼中的神色,只看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苏禾回屋后径直去了净房,直到将整个身子都泡在热水中,苏禾才感觉到手脚的暖意在慢慢复苏。

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是连天的猩红,丽娘躺在她怀中的模样历历在目,鲜血仿佛流不尽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染红了地板,染红了丽娘的衣裙,也染红了苏禾的双手。

那个素来爱漂亮的女子,发髻散乱,脑后破了一个铜钱大的窟窿,一身翡翠色的衣裙落满了大团大团的血迹,像红梅一般把碧色的月华裙染成胭脂红。

丽娘原本有一双灵动妩媚的狐狸眼,而现在,纤长卷翘的睫毛落下来,永远地盖住了眼底的柳夭桃艳。那张美人面上,血色尽失,面白如纸,唯独一点红唇显得十分凄厉。

苏禾当时倔强地去握丽娘的手,她记得那双灵巧的纤纤柔夷,曾经轻盈地拨动着算珠,也曾十指翻飞地打着璎珞。

她执着地认为只要能焐热那双手,丽娘便能睁开眼睛来,小狐狸一样狡黠娇媚地笑着,抱怨她:“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呀?”

可是,没有用,丽娘手还是一点一点的冷下去。苏禾仿佛握着一块从冰窖深处取出来的冰凌,怎么都暖不热似的,沉沉地往下坠去,失了所有力气一般,堕入深渊。

苏禾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小小一团,靠在浴桶上。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豆大的晶莹泪珠,无声地落在水中。

苏禾先是低声啜泣着,慢慢地压抑不住,呜咽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身子如同脱力一般沉下去,双手颤抖地撑着桶壁,将头埋在膝盖上,喉咙渐渐放开,终于放声绝望痛哭起来。

丽娘还那么年轻,她从前所嫁非人,吃了许多苦,终于柳暗花明,有了一间足矣养活自己的铺面,也遇到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良人,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地收走她这般来之不易的幸福?

许大夫又该怎么办呢?他那么善良的人,此刻还在城外,为了救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父母,不辞辛劳地奔波着。

这样一个人,他有着天底下最大的仁心,可是他依旧会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般,时刻记挂着丽娘的不适,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牵挂和不舍。

临别之前,许允润嘱托苏禾帮他向丽娘转达的话,终究是没能带到。

丽娘再也听不到了,听不到一个温柔良善的男人红着脸说:“等我回来。”

她该怎么办呢?

有没有人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办呢?

苏禾在净室里哭了许久,这个狭小闷热的空间,让她觉得安全放松。

在这样的雨天里,她不用压抑心底的愤懑绝望,也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片是属于她的小小空间,可以任她肆意地哭泣。

苏禾是被外头敲门的声响惊动的,她哭得天昏地暗,头晕脑胀,也不知那人敲了多久。苏禾原是不想理会的,可惜那人耐性极好,仿佛只要苏禾不肯开门,他就会地老天荒地一直敲下去。

苏禾无奈,只好抹去脸上的泪水,迅速套了身干净的中衣,用帕子胡乱绞了绞长发上的水珠,蹬上靴子去开门。

一拉开门,苏禾不由地愣怔住了。

银河倒泻般的大雨中,言成蹊撑着一柄水蓝底绣江南烟雨的竹骨伞,黛色万字纹竹枝鹤氅上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那双温软深邃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苏禾,眼里仿佛只剩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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