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参黄芪汤(二)(1 / 2)
苏禾扑到丽娘身边,颤抖的手臂抱住她的身体。
滚烫的血液还在往外涌,顺着丽娘的后脑,淌到她的衣领里,淌到苏禾的手上、身上。
浓稠的血腥味,又黏又湿的触感,苏禾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流逝的痕迹是这般清晰,这般残忍。
丽娘闭着双眼,已经探不到鼻息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苏禾发疯似的冲出了芳华铺,甜水巷上空旷安静,倾盆暴雨顷刻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苏禾顺着窄窄的巷子往外跑,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大夫。
许允润出城了,她得去最近的本草堂寻大夫。
步伐凌乱,踉踉跄跄,天青色的百褶裙混着血水和雨水,早就脏污得不成样子,苏禾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院墙,长巷,又一道院墙……甜水巷的路怎么能这么长呢?
一道道紧闭的院门,跑过房檐下的阴影,眼前只有看不到底的雨幕,雨僝风僽里,苏禾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丽娘一个人该害怕了,她要快一些,再跑快一些……
满身血迹,头发丝都滴着雨水的苏禾终究是惊动了旁人,她将本草堂的郎中带到芳华铺的时候,二楼已经围了不少人。
甜水巷的百姓报了官,衙门里的捕快也来了。
苏禾一把推开要给丽娘盖白布的差役,坚持要让老郎中看一看面色发青的丽娘。
“大夫,您看一看,丽娘她留了这样多的血,要不要紧啊?”
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身上也淋湿了大半,他的肩膀被药箱压弯了,佝偻的身形,站在竹阶尽头。
“大夫!我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苏禾的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哭腔,她抱着已经被抬上擔架的丽娘跪坐在地。
被她推得差点摔了个踉跄的差役,脸色虽然不好,却也没有开口呵斥。
老郎中步履沉重地走到苏禾身边,放下药箱,轻轻抬起了丽娘的小臂。
他伸出那双苍老的手,遍布皱纹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搭在了丽娘白皙细嫩的手腕上。
这一刻周遭阒无人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甚至就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小楼里昏昏沉沉的没有点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可闻。
“姑娘,节哀顺变。”
不知过了多久,郎中松开手指,慢慢地将丽娘的手腕放回她身前,老迈的声音沧桑沉重。
“…………”
苏禾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苍白的小脸,水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一般。
可是苏禾没有哭,她的心里又恨又痛,她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想掰着郎中的肩膀,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丽娘?想不顾一切地赶走给丽娘盖上白布的捕快,理直气壮地诘问他们,丽娘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可是冷冰冰的理智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锋利尖锐地扯着她的头皮,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苏禾。
丽娘已经死了。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苏禾没有哪一刻这般厌恶过自己的理智,这种不知为何,与生俱来的懂事明理,像一个完美无缺的金罩,从四面八方压着她迫着她,时刻保持冷静清明。
所以苏禾什么都没有做,她始终垂着头,哪怕袖笼里的五指攥得掌心生疼,她也没有开口。
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看着众人摇头叹息,看着差役们将丽娘抬出了芳华铺,看着上门查封的官兵将小竹楼的四面团团围住。
发生过凶案的地方,官府都要先贴上封条,等查清了案子才会撤去守卫的官兵。
丽娘独身一人,寡居在此,经营着一家芳华铺。她无父无母,无夫无子,自然不必通知亲属来县衙认尸。
因此查封起来省去了许多麻烦,只要将所有门窗紧闭之后,从外头刷上一层浆糊,然后交叉着贴上两道黄皮纸制成的封门令,表示待官府查明真相之前,此地闲人不得擅入。
“诶诶诶,此间马上就是禁地了,速速离开!”
官差们各自忙碌着,没人有空搭理呆坐在地的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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